第25章 糟践(2 / 2)

迈过朱漆门槛,郁繁问道:“义父可有什么要说的?”

刘伯玉眉心蹙紧,左手不住地抚摸着近日保养极好的胡须。

“义谦,你同公主,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我与殿下……”郁繁低垂着眼,疑惑不解道,“义父问这个做什么?”

刘伯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公主,不可深交啊。”

郁繁拧眉:“义父,实不相瞒,我已同殿下定情了!”

“什么?!”刘伯玉倏地转过头来,一向淡然的眼睛瞪得极大,眸子里满是震惊。

他抓住郁繁的双肩:“义谦,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郁繁缓缓道:“我已同若璃在一起了。”

刘伯玉猛吸一口气,冷气直进到肺中,让他差点呛咳起来。

他的腰挺直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郁繁。

“义谦,你糊涂啊!你怎么同公主牵扯到一起了!”

“义父,我同公主性情相投,相谈甚欢,并没有不合之处。”

刘伯玉大睁着眼瞪她:“你懂什么?她真正的本事你恐怕还不知晓呢!”

郁繁诧异不解:“义父,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刘伯玉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看了郁繁许久,他语重心长道:“义谦,我以为你阅历颇多,定能懂我将你收为义子的打算……”

郁繁心道,这么显而易见的心思,她当然懂。不过是要她尽心扶持刘松管理家业罢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若是刘松不对她生些坏心思的话,她倒真的会帮他点忙。

刘伯玉继续说道:“你可知南若璃性情极其阴晴不定,若丁点不合她心意,她便会将其打杀。而且,她不允许感兴趣之人轻易离开她的视线……”

郁繁安然道:“义父,若璃不是……”

“你懂什么?!”沈义谦在招揽生意上是一把好手,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

刘伯玉气的胡子都飞起来:“现在是你们情浓之际,她当然不会对你做什么!过一段时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他气愤地瞪了郁繁一眼,随后不解气地低声咕哝。

“南若璃行事如此恣意狠毒,陛下却丝毫不作反应……”

最后,刘伯玉郁闷地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向前走去了。

郁繁静静地站在两人谈话的地方。

片刻,雕花影壁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义谦,你竟让公主喜欢上你了?”

郁繁转瞬换了一副神色:“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松摊开双手:“这是我家,你一个外人谈何来质问我!”他尖刻地看了郁繁一眼:“真是有本事。”

郁繁轻嘲:“我同殿下两情相悦,岂容你置喙?”她重重地挥了一下衣袖,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刘松看着沈义谦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半晌,他微眯双眼,狠狠道:“沈义谦,你别得意,别以为攀上公主就过上好日子了。”

刘家虽说不上家学深厚,但书房里该有的书还是一应俱全的。

用完晚膳,郁繁向阴沉着脸的刘伯玉打了声招呼。听到她要去书房的想法,刘伯玉面色缓和了些,片刻,他问道:“你看书是为了取悦公主吗?”

说出这话,看来是气极了。

郁繁立刻板起脸,语气里带着些哀怨:“义父竟是如此想我的么?”

刘伯玉默然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他说道:“去吧。”

刘夫人奇怪地看了郁繁一眼,然后对刘松使了个眼色。

刘松立刻站起身:“父亲,我同义谦一起去书房!”

“哦?”刘伯玉有些诧异,“你去书房做些什么?”回府时,书房落满了灰;回到天京的这段时间,他的儿子也并没有什么读书的想法。

听到刘伯玉如此询问,刘松有些不满:“儿子想去书房看书,父亲都要问一嘴吗?”

话音刚落,花厅瞬间陷入了沉默。

刘夫人紧抿着唇,咬着牙瞪了刘松一眼;刘伯玉则不然,他用力搁下筷子,竹筷与瓷碗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父亲母亲如此大的动作,刘松有些不解。

郁繁观察了刘松许久,见他迟迟不动作,她赶忙出声打破沉默。

“义父,我们先去书房了。”

两人一直走到院门,郁繁才终于听到一声剧烈的碗碟的破碎声。

她看向刘松,好心提醒:“义父只有你一个儿子,他对你寄予了厚望,你方才不该这么说话的。”

刘松浓黑的眉毛高高抬起:“沈义谦,你别多事,我才不需要你管我!”

郁繁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随你怎么想。”

她停步,刘松有些疑惑,不耐烦地看向她。

“我对你没有什么想法,你也别对我动歪心思。”

刘松面色一变,片刻,他稳住心神回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郁繁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便再也不理会他了。

若他不仁,她必对他不义。

书房的门没锁,郁繁一推开门便直接走到书架前。

盛朝存在了两千年,那些久远的历史部分已经编纂成书。

片刻,郁繁终于摸到了一本讲述盛朝历史的书。

刘松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见她拿起一本史书看起来,心中越发嫉妒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尖刻。

“想不到你还爱看这种书。”

郁繁头也不抬地回道:“知晓朝廷前事,不是你我理所应当做的事情么?”

刘松生在高官之家,从未有过科举入仕的想法,满心想着父亲为自己打点,替他找个钱多事少的官职。

经郁繁这么一说,刘松被戳到了痛处,他吭哧向前踏出一步。

“你在讽刺我?”

郁繁眼睛仍盯着书:“不值当。”

听到这话由他口中说出,刘松暴跳如雷:“我要让父亲知道,你说话刻薄,并不像平常表现的那么温顺!”他指着郁繁:“满脑恶毒心思,怕是公主也是你有意攀附的吧!”

郁繁笑出来:“你想告状,现在就去吧,看到时义父他偏袒谁。”她轻嗤,他脑袋愚笨,不过倒想对了路子。

“你!”刘松本来就没有什么看书的想法,经郁繁这么一激,心是更加安静不下来。

他双眼赤红,狠狠剜了郁繁一眼后,刘松用力甩袖而去。

郁繁低叹:“可算没有人打扰我看书了。”

刘松才走到门外,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回过头去:“沈义谦,算你厉害!”又瞪了一眼郁繁,他利落转身离去。

郁繁轻哼一声,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寻了一处地方坐了起来。

一翻起盛朝的历史她就气闷,偏偏刘松方才还在那里扰她心情,只是嘲讽他几句,已经算是她仁慈了。

她的双眼在史书上快速地扫掠着,心脏跳动得越发厉害。

又强撑着看了几眼,当扫过“靖平初年,武帝平定妖族祸患”这段话时,郁繁一眼都看不下去,她狠狠将书甩了出去。

这哪里是南姓王族的兴盛史,分明是她们妖族的受难史!

气愤地将额上碎发拂到头顶,郁繁捂住脸痛苦地思索着。才两百年的历史她就接受不了了,还有漫长的一千八百年……尽是血泪!她如何能接受!

要不是为了探寻皇室宗祠中那凤水的下落,谁有闲心翻阅这些歌颂南姓宗室的史书?

郁繁难受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时,书房的门蓦的被人推开,郁繁放下手,匆忙向门外望去。

是刘伯玉。

他没有注意到郁繁的异样,环视了书房一圈后,他问道:“松儿去哪里了?”

连告状都不敢!郁繁对刘松愈加嫌弃。她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我专心看书,不知他是何时出去的。”

刘伯玉有些无奈:“义谦,松儿从小被教坏了。我不在府中时,你多照顾着他。”

郁繁温顺点头:“义父,我会照做的。”

刘伯玉点头,然后缓步向书案走去。

脚下忽然踩到一个厚实的东西,刘伯玉诧异地蹲下身,才望见一本书被摊开来扔到了地上。

他皱起眉,将书捡起来,然后不快地用手帕拂尽书页上的尘土。

看到刘伯玉捡起那本书,郁繁怔了一瞬,正想着措辞,却见刘伯玉开口:“松儿真是,若不想看书便不看,何必这般糟践它。”

郁繁悄悄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