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当看到周围熟悉的街景后,郁繁让车夫停下马车,然后缓缓走下马车。
日暮时分,大街上人声喧嚷,车水马龙,一切都在灿金色刺目的光辉下进行着。
郁繁穿过人群,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
孟楚含泪望着孟老爷和孟夫人,三人站在门侧,皆是红了眼眶。
“父亲,母亲,谢府和孟府都在天京,女儿会时常来看你们的。”
孟夫人执着女儿的手,心疼问道:“你那夫君,什么时候回来?”说完,她向马车旁伫立的白衣身影看去,停了片刻,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孟楚轻拍了拍他们的手背,含泪说道:“父亲母亲,放心,女儿在谢府过得很好。”
孟夫人双手环抱住她。
孟老爷退到了旁侧,让母女二人尽情诉着衷情。
他来到谢思行身旁,在花厅时他便很想打听了。
“虎父无犬子,谢大人的两个儿子都成了材,真是让人羡慕。”
谢思行拱手:“孟大人谦虚了。”
孟老爷背着手,不解问道:“过去十年,怎么谢大人没让我们这些同僚多看看你?”
谢思行淡淡说道:“不怪父亲,宗门事情繁多,是我怠慢了家事。”
孟老爷欣赏地看着他:“思行,你回了京,你父亲可有为你定下什么亲事?”
谢思行抬眼看向他:“我入了宗门,便一心想着除妖,对此事没有什么想法,父亲他也理解我。”
孟老爷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可惜了,那些世家女子看得见摸不着,不知该有多伤心。”
谢思行眉眼掠过一丝苦笑:“孟大人说笑了。”
两人话毕,不远处,孟楚终于同孟夫人道完话,缓步向马车方向走来。
她依依不舍地望了孟老爷和孟夫人一眼,然后回过头抬脚踏上轿凳。
大概是由于过度心伤,孟楚踏上马车的那只脚失去了准度,她喊叫一声,整个人霎时向一旁倒去。
谢思行立刻反应过来,正要冲过去,却看到一双手已经接过了那道水红色的身影。
孟楚紧闭的眼松开,当看到接住她的人竟是个面目俊秀的男子时,她惊呼一声,然后立刻推开了来人。
事情发生的突然,众人眼睁睁看着孟楚推开来人,然后一脸羞窘地上了马车。
惊愕过后,孟老爷先缓过神,开口道谢:“多谢阁下救下小女。”
郁繁笑道:“随手罢了,不必言谢。”说着,她转身离去。
转身前,她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谢思行,谢思行注意到对面男子的目光,满心不解,蹙起眉回望着她。
郁繁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然后缓步向着马车而去。
孟老爷端详着青色身影离开的方向,见他走向一辆马车,不禁低呼道。
“他就是公主近日中意的那人。”
谢思行对京城之事素来不关心,浅浅地应了一声后,他回道:“孟大人,我们先回谢府了。”
孟老爷望了眼天色,笑道:“是我们耽搁你们了,快回吧。”
一旁车帘被掀开,露出孟楚哭红的脸庞:“父亲母亲,阿楚会想你们的。”
“这孩子……”
谢思行点了头,然后抬步向前走去。
层层叠叠的绿叶偶尔一见会让人感到一丝悠闲,但看多了不禁惹人心烦。
谢嘉煜走在孟楚身后,抱臂望着她蹒跚走路的模样。
“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吧。”
孟楚摇头:“天色快黑了,我们今晚可以找个睡的地方。”
“荒郊野岭,我们这么久都没有望见一个木屋,大概今晚又要……”
“嘘!”孟楚抬起食指在唇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拨开了眼前厚密的绿叶。
谢嘉煜正要询问她何意,视线中却出现了几缕袅袅的炊烟。
“我们到了。”孟楚唇边露出一个笑,“今晚终于可以不用睡在树林中了。”
谢嘉煜蹙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孟楚聚精会神向前走着,听他询问,随口回道:“小荷村,我师父住在这里。”
同行几天,谢嘉煜这是头一次听到她谈及“师父”两个字。
“你做什么营生,竟还有个师父?”
孟楚回头:“我学岐黄之术治病救人。”
谢嘉煜惊了一瞬:“这一路上你并没有……”倏地,他想起在洞穴时孟楚曾说过用药粉药倒猛兽的事情。
孟楚尴尬地摸了摸脸颊:“我手上草药不多,要是早早用了,之后若发生什么大事便无可奈何了。”
谢嘉煜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后撇过头,将嘲讽她不用草药治疗脚上的伤咽到喉咙里。
“走吧。”
孟楚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行了几日,终于可以同师父相见了!”
两人快步向前走着,说话间已经行到了村口。
孟楚停住,然后看向身边的人:“我已经寻到了师父,明早过后,我们两个人怕是不会再相见了。”
谢嘉煜静静看向她,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孟楚好奇问道:“相伴几日,我们交情也不浅了,离别之前,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嘉煜扬眉看向她:“若我不想说,你要怎么办?”
眼前的人挑起眉,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想说就不说吧,重要的事情多的是,我虽然好奇,但这种事情我很快就会掠到脑后。”
谢嘉煜唇边玩味的笑僵住,怔了一瞬,他轻哼一声:“我离家的名目太过离经叛道,若是被你知道了名字,你将我交出去该怎么办?”
孟楚讶异说道:“我不会做这种不情不义的事情。”
“算了。”谢嘉煜抱臂,“萍水相逢,我将你护送到这里,至于名字,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这算什么回应!孟楚郁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过身去。
“不同你说话了,我要去找师父了!”
她再不理会身旁人的动作,疾步向前走去。
半刻钟后,孟楚呆怔地站在一间空荡无人的医馆前,不禁陷入了沉默。
谢嘉煜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那医馆,猜测道:“你师父怕是出门行医去了。”
孟楚气愤地瞪他一眼,然后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师父不在这里,可能是病了,正在家中养病呢!”
谢嘉煜看她为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不禁感觉好笑。
又是一刻钟,当孟楚看到漆黑一片的院落,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
“师父他果真出门行医去了。”
谢嘉煜抬眼看向她:“你离开天京前没有同你师父通过音信吗?”
孟楚皱眉抱怨:“我父亲将我扣在家中,我什么都做不了。”
谢嘉煜不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孟楚诧异说道:“你看着是个聪明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逃出来,当然是因为有人好心相帮!”
愚笨的谢嘉煜瞬间冷了脸。
“你的想法太过与众不同,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孟楚撇唇:“别谈这些事情了,当下,我们需要寻一个客栈休息。”
谢嘉煜仍冷着脸,听她说着话,眼神不住看着别处。
“今晚我便会离去,我们分道扬镳吧。”
孟楚喊道:“你脾气怎么这么阴晴不定?”
谢嘉煜冷笑。
两人闹着脾气,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迎面忽然碰见一个人。
那人见了孟楚,眉眼蓦的绽开,而后欣喜地走到孟楚身前。
“楚丫头,你回来了?”
她姓楚?谢嘉煜在脑海中搜寻起天京中姓楚的人家。
“林叔!?”孟楚低呼,接着,她好奇问道,“林叔,你知道我师父去哪里了吗?”
林叔摇头:“离去前,他并未告知我他去了哪里。”
孟楚有些懊恼:“这样……”
“不过,”林叔笑着说道,“他向我说过,若你来了,便将家门和医馆的钥匙交予你。”
孟楚推辞道:“那是师父的地方,我怎么能……”
林叔含笑看着她:“难道你今晚要露宿街头?”说着,他这才注意到孟楚身边还有一人,打量了一番谢嘉煜的面貌,他睁大双眼:“楚丫头,你终于有了属意的人了。难道这次见你师父就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孟楚惊呼,“他才不是!”
看到她急忙辩解的样子,谢嘉煜在一旁低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