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就他每日醒来眼下青黑之事质问他,但都被他一笔带过。
沈义谦是他和卢廷害死的,他怎么将沈义谦便是他噩梦源头之事告诉母亲?
沈义谦死不瞑目,而其尸身又于几日后不翼而飞。刘松不禁怀疑是鬼神在戏弄他。可父亲说过,这世上无鬼神。那么,沈义谦到底是谁?
外面在下着倾盆大雨,刘松惶然盯着窗外。
这么恶劣的天气,沈义谦今晚必定不会再来找他。
心中反复重复着这一念头,想了千遍万遍之后,心中的重量果然轻了些。
深吸几口气,刘松再次闭上眼。头下的玉枕极其舒适,褥子里还是暖和的,他侧过身,困意逐渐席卷而来。
“你在找我吗?”一个声音幽幽在耳边道。
刘松下意识觉得这又是噩梦,可耳边那灼热的吐息却令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不是噩梦!
刘松身子抖得如筛糠,床侧的人却仍不打算放过他。
“还不睁开眼吗?我已经看到你了。”一串诡异的笑声不断传入刘松身侧。
刘松颤抖得难以控制自己,大声惊叫一声,他猛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将自己埋在角落里。
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
“转过头来。”声音轻轻,却有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寒意。
刘松试探地睁开一只眼,身后没有了动静,他又睁开另一只眼。
又一道闪电劈下,瞬间将乌黑的房间照亮。
刘松眼角余光瞥见倒映在墙壁上的阴影。
沈义谦……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刘松痛苦着求饶:“饶了我吧,我原本只是要小小惩戒你一下,谁想到公主会杀了你……”
身后的人用了力,刘松顿时被扳过来,当看到眼前人的面容时,他再次惊叫一声。
沈义谦的脸异常的白,长发湿了,一绺绺头发粘在衣服上,双唇泛着白皮,像是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
“你……你,我!”心脏跳的太过剧烈,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刘松痛苦地呜咽着,张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义谦两边唇角弯起,露出一抹邪恶的笑。他摸着他的脸,缓缓说道:“我知道,是你害死我的,我现在来这里,是找你报仇来了。”说完,他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刘松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出窍了。心神激荡,他惶惶然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你别报复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父亲待你那么好,你不能杀我!”
抚上他脸颊的那只手顿住了,刘松耳边又想起那道令人浑身发颤的笑。
“若是在阳间,我顾忌义父,并不会对你做什么。呵呵,可我现在在地下,若是再做个正人君子,那才是犯了大错!你拿命来吧!”
刘松闭着眼胡乱挥着手求饶:“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我明日就去你坟前给你烧纸钱!”
“烧纸钱有什么用!我要你的命!”
刘松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你放了我,你要我做什么,我立刻就去做,绝不会有片刻马虎!”
“呵,你这种小人,我如何能相信你?!”
刘松涕泪俱下:“义谦兄弟,你相信我!我真是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是要故意害死你的!”
“你既如此说,我心中确实还有一个念想。”
“义谦,你说,我立刻就去做!”
“放心,我会在地下时时刻刻盯着你。若你有片刻马虎,我便会从地下钻出,一爪将你毙命!”
沈义谦缓缓说道:“我孤身一人来到天京,是你父亲在我危难之际接济了我,让我衣食无忧。我很惭愧,在天京待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报答他。”
刘松用衣袖狠狠擦了擦眼泪,渴盼地看着他。
“你如今还活着,若你愿意留在阳间代我尽孝,我便饶了你的命,否则……”
“义谦兄弟,我错了!我一定会照做的,你尽管放心!”
“你发誓!”
刘松含泪抬起手:“我发誓!”
“很好。从今天起我便会在暗中一直看着你,若你有丝毫懈怠,我便会夺去你的命。”
刘松感激涕零:“多谢义谦你饶我小命!”
面前的人发出一声冷哼,然后便化为了点点飞烟,消失在了眼前。
刘松登时被眼前场景又吓了一大跳,无力地从床上滚落,跌翻在地。
谢府发生了一件事。
郁繁听到此事的时候,也不免怔了一瞬。
昨晚,一只小妖暗中躲藏在莫悠然回府的马车上。正要离开时却被一个眼尖的下人瞧见,几个人立刻上前,揪住了这个欲行不轨的妖族之人。
就在谢怀义和谢夫人两人犹豫着是否要将这只妖移交官府时,莫悠然却力排众议,将这个满身脏污的小妖安排在了兰苑之中。
郁繁唇角扬起一抹笑,感叹道:“真是奇怪。”
李嬷嬷正在收拾桌上碗碟,听到她说话,抬头轻叹道:“小姐,您又变得精神了呢。”
郁繁轻笑,随后缓缓站起:“我昨晚一直在梅苑坐着,也没看到那妖的模样。如今,我便去看看悠然表妹,顺便看一眼那小妖。”
李嬷嬷担忧地问道:“小姐,您身体可是好了?”
难得有人这么关心她,虽然这也并不是真正的“她”,郁繁双眼弯弯,轻轻地点了下头。
推开兰苑的门,看到院中的一片狼藉,郁繁顿时瞪大了眼睛。
视线转向莫悠然常坐的树下,郁繁不无意外地看到了制作精巧的木椅,以及木椅上清冷的人。
莫悠然此时僵着脸色,视线正看着不远处一个奋力奔跑的小孩和身后追逐的两个丫鬟。
郁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孩童的时候她目光停了一瞬。眼角余光忽的觑到他手上的金色手环,郁繁的目光便黏连在他身上了。
她缓缓走到莫悠然身旁,笑着问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莫悠然神色冰冷,闻言淡淡说道:“他身上太脏,我想让人为他脱衣服洗浴,他却一直在躲。”
郁繁掩唇低笑:“是么?”片刻,她若有所思地问道:“妹妹怎么对这些妖宠感兴趣了?”
莫悠然眉眼低垂,声音很轻:“他在我眼中并不是妖,只是一个受伤的孩子罢了。”
郁繁笑容顿住,眉眼间转瞬多了一分苦涩。
“等他身上的伤好了,他若想回归山林,我便派人将他放回去。”
郁繁两眼轻轻弯起来:“悠然妹妹怎么有这种想法了,变化比前些日子比真是甚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莫悠然轻声说道:“我从前便觉得妖与人并没有什么差异。只是以前我因身上腿伤,颇有些愤世嫉俗,对无关自身的事情都袖手旁观。如今,我只是做些以前想做的事情罢了。”
郁繁眼中露出赞许神色,心头久被乌云蒙蔽,忽逢一束春光照来,让她整颗心都软了下去。
她指着孩童手腕上的金环。
“悠然妹妹可识得那东西?”
莫悠然缓缓点头:“我早有耳闻,待这孩子伤好后,我自会派人为他摘下。”
郁繁夸赞道:“妹妹真是想的周到。”她转头:“悠然可知道那孩童是什么妖?”
莫悠然轻声说道:“听表哥说,这是一只幼小的虎妖。”
“我瞧着也是。”
莫悠然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一阵风吹过,她转头看向郁繁:“你每日都那么难受,到今日,终于笑了出来。”
郁繁唇角微弯,缓缓摇头:“成日待在屋中,都快把我闷坏了!至于夫君的踪迹……”她神情低落下来:“我知道她很快便会回来了。”
李嬷嬷在心中哀叹。
谢公子这么长的时间还游荡在外,都快成了自家小姐的一块心病,每每谈起他小姐总会神情萎靡。
太耗精气神了。
长此以往,谢公子还没回来,她们家小姐便先病倒了。
李嬷嬷耳边听到一声难受的轻咳,神情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她心疼地看着她:“小姐,你的病还没好,我们先回房吧。”
郁繁看向莫悠然,她微微点头:“阿楚,等我闲下来,便过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