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错愕了一瞬。
“两年了,你怎么又生起了这心思?”
说完,她自嘲一笑,看向郁繁的眸光盈满担忧。
“郁繁,你是不是只想要找个借口出去?”
郁繁轻拍她手,揶揄道:“知我者,蛇妖容青是也。”
容青眄她:“你在这里待得闷,自去便好了。那个什么‘海神的祝福’,鲛人一族早已隐匿消亡,你也不必千辛万苦去寻了。”
郁繁眼神看向远处层层殿宇。
天京那次祸乱,周溟带领群妖来到了青幽谷。后来,天南海北的妖皆蜂拥而至。短短时间内,谷内便建起了大片的楼阁殿宇,还有众多平房屋舍。
郁繁视线落至其中一座建筑之上,仔细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为我好好看顾白月灵那个丫头。”
小小年纪,正是叛逆的年岁,颇不知天高地厚。
容青掩唇轻笑:“我知道,你是担忧她。不必担心,我也是她的姐姐,自会好生看着她的。”
郁繁回之一笑。
两人又聊了片刻,容青便起身离去,处理事务去了。
容青走后,郁繁赏了片刻春光,拍了拍衣袍,也转身回殿中去了。
花园中的花这两年来多了些,群花芳妍,馥郁花香扑鼻。
郁繁漫步走在花径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弯身赏花。
一座假山伫立在前,回廊也快到了,郁繁振奋起心神,抬步向前走去。
正要路过假山,郁繁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一丝奇怪的声音。
她沉眸细听,这回听得清楚些了,是男女之间的暧昧低语。
天空碧蓝如洗,郁繁望了眼天色,视线不自然地又飘向假山后。
现在青天白日的,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这种场合做这种私房之事?
郁繁特意向旁退了两步,然后背过身重重地咳了一声。
假山后的人并未有任何行动,甚至在说男女之间的情话时反倒声音更大了。
郁繁羞红了脸。刚想甩袖离去,心头却忽然辨认出那当中男子的身份。
顷刻之间,假山后的男女越发没有了顾忌,郁繁心头一滞,回过头对着那处大喊道。
“姚昊,众目睽睽之下,你收敛些!”
假山后女子声音倏地止住,片刻,那男子探出头来,瞧见郁繁,他歪头一笑。
“只听见外面有人,倒没想到是你来了。”
郁繁抬唇冷哼。
这张面孔,还是同两年前那般讨厌!
这只千年狮妖,在那场妖乱后也来到了青幽谷。这两年来,仗着自己妖力强大,身姿雄伟,无数美人纷纷投怀送抱,而他也拒绝,凡是抛来媚眼的女妖,皆会与她们春风一度。
郁繁早看他不顺眼了。两人每次相见都是剑拔弩张,郁繁眼不见心不烦,时常避着他走。
眼前姚昊衣衫松散,郁繁瞥他一眼,然后迅速向前走去。
事不宜迟,她要离开这里!
晚间,周溟终于有了空,郁繁揪着他同他说了自己要外出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周溟便皱了眉头:“如今是多事之秋,许多除妖之人都纷纷出世,若是遇见……”
郁繁撇唇:“你怎么又同我说这个。”
周溟低下头,片刻,他启唇缓缓说道。
“昨日的事情,郁繁,你是不是怨我了?”
郁繁抬眉看他:“这种小事,我何至于此?我气量大着呢。”她睨他一眼:“你处事有自己的考量,我不会怨恨你的。”
周溟摇头苦笑:“你若不气,怎么这两日都没去和露浓说话?”狐四正是露浓的远房叔叔,露浓几年前忽见亲人,一时很是高兴,但日久天长,自然识清了他的真面目。然而毕竟有着一层血缘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狐四这些时日大大小小触了郁繁不少的霉头,郁繁看在露浓的面子上,只是口头教训了几次。直到昨日狐四欲占她宝石,她才终于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他。
这一下,真是把事情闹到明处了。
郁繁脚尖轻踢一侧门栏:“我心底现在烦着呢,等我出去看看风景,回来的时候肯定就想通了。”
周溟看向她:“离去前,你同她说一句,否则她肯定会乱想的。”
郁繁闷闷点头,向外走出几步,然后愤然回头。
“我也插不进去你们近日事务,你可别嫌我人微言轻,在我离开的时候让狐四占了我的宝石。”
周溟好笑着看她:“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郁繁轻哼,转过头大步离开了。
昆仑山,落云宗。
凌云坐在高座之上,细细看着殿中静静站立着的二弟子。
云尧两年前在寻那只凶猛鹅妖时失踪,已经许久不见音信。而思行不知在天京城中受到了什么磋磨,回宗时面上隐隐有颓败神色。不止如此,思行身上的青冥剑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凌云看见剑柄和剑鞘之上的磨痕时,心中不无震惊。
问及此事,只见思行低着头,低声说道:“是长公主让人所为。”说完,便征求他同意又去后山修炼去了。
这一去,思行便再也不出现在人外,直到去年昆仑发生妖乱才离开了久居的山头。
凌云从来认为谢思行资质无双,于修行一事上又勤勉,但以当时实力,凌云并未对那次妖乱报以期望。
但令人意料不到的是,谢思行才出现,便用尽全力一力砍杀了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只百年大妖。这一招,不仅威慑了前来攻山的群妖,也让凌云吃惊不已。
他对弟子在天京之事愈加好奇,妖乱结束后向他打听,谢思行却一直缄口不语。
那种死寂的神情,好似这件事情触及到了他心中的隐痛。
那副模样,甚至比离山时更甚。
凌云只能将心中好奇压住。
一声轻叹,凌云看向座下的二弟子。
当年陶竹和云尧一同下山除妖,因家中出事,陶竹半途离开。后来云尧意外失踪,两年不归,陶竹自回山得知此事后一直心存愧疚。
才多少时间,竟然已经物是人非!
凌云挥了挥手,怅然道:“你且说一下山下除妖之事吧。”
陶竹整理了一番思绪,缓缓说道:“云泽镇中多起偷盗事件,缘系几只鼠妖所为,幸而他们修为不高,我才好将他们一齐铲除……”
正说着话,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背着手缓步走了过来。
凌云抬手,陶竹立刻止住话。
司徒律打量师徒二人一眼,待走到凌云身旁,端正严肃的脸庞顿时浮上了一层阴云。
“就算是老鼠偷盗也会留下一点线索,宗门前的阵法是开山祖师所为,你们这些掌门又常年修缮,那些妖怎能轻易地攻破!”司徒律狠狠甩袖,“我们宗门之中必有叛徒!可惜我竟然翻找不到半点线索!”
凌云也对此事颇为头疼。
先是浮玉山之事,又是去年妖乱,几次三番消息走漏,若是再揪不出这叛徒,说不定哪日落云宗就会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了。
司徒律在耳旁大骂,凌云对陶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行离开。
陶竹冷着脸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离了议事大殿,陶竹缓步迈下殿前白石长阶。
正一意离开,陶竹漫不经心抬头,却见熟悉的月白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
在后山修炼许久,谢思行怎么忽然出来了?
迎面遇见时,陶竹低声道:“师兄。”
谢思行微微颔首,几乎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陶竹转过身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底不由闪过一丝落寞。
殿中。
一见到谢思行,司徒律紧紧蹙起的眉头瞬间舒缓下来。
谢思行才修行十二载,剑法便已经到了几乎凌云也无法触及的地步。
司徒律心中感叹,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可是去年宗门平定妖患的功臣啊。
谢思行行路如风,很快便走到了大殿中。
司徒律看向凌云,凌云还在为谢思行离开后山惊讶。怔了一瞬,他整理了神色温和问道。
“思行,你此番出山,莫不是修行上遇见了阻碍?”
言罢,便看见谢思行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子掠过一丝光采。这光彩微不可见,却让凌云既惊讶又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