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繁又看向谢思行,只见他正静静地看着她。
郁繁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自己想办法?
笃笃。声音更近了。
郁繁瞪了谢思行一眼,然后猛地将他的发冠拔了下来。
在谢思行愣神之际,郁繁气愤道:“你欠我一条命,出去后你要还我!”
店家走在前,引着三四个鲛人士兵上楼。
刚迈过最后一个台阶,店家转过身,便看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栏杆处,一个高大的男鲛正将一个披散着长发的人族女子圈在怀中,忘我地对她倾诉着情话。
店家几乎惊掉了下巴。
身后传来鲛人士兵不耐的声音:“王女让我们尽快找到那个不知好歹的鲛人和那个男人,我们很急,你别挡路。”
店家晃了晃神,赶忙为他们让开了路。她面色讪讪地将两个房间的门打开。
站在门外无所事事,店家只好将目光投向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胆行事的男鲛。
能在这个人来人往之地对爱慕的人族女子倾诉衷肠,他一定爱极了她。
这个男鲛一定是背着父母偷跑出来的,以后的日子必定难过。
店家可怜地看了两人一眼,又转过了头,回应着鲛人士兵的问题。
“两个房间中都没人,这是怎么回事?”
店家无奈摊手:“我一直在柜台处守着,没见过她们出去。”
鲛人士兵轻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店家又百无聊赖地看向那个胆大的男鲛,只见他双手捧起了女子的头,低头就要吻上朱唇。
明明是亲密至极的动作,不知为何,店家总感觉两人动作都十分的僵硬。她有些想看,但碍于脸面,她又将目光投向房间中。
“剑!我发现了一把剑!这应该就是那男人的剑!”
“可恶,他们两个去哪里了?”
几个鲛人在房间内气急败坏地撒了会儿气,然后愤怒地走出了房间。
“若是他们回来了,你要立刻告诉我们!”
店家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房间,随后好声好气地点了点头。
下楼前,店家又觑了那男鲛和他怀中女子一眼。
郎才女貌,若他们不在龙渊这个地方,应是能好好在一起的。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郁繁迅速放开了双手,随后一脸苍白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谢思行相比她也不遑多让,披头散发,面色和唇色惨白,他退无可退,双手直接抓住了身后的栏杆。
两人不经意间目光相对,然后一齐扭过了头。
真是狼狈。
孟楚提笔迅速写完了一封家书。
信中将自己逃婚和两年未归之事详细交代了一遍,孟楚写就最后一个字,然后将四张宣纸一齐对折,放到了信封之中。
“刘大哥,你将这封信交到城北平康坊的孟府便好。至于我,等师父之事了结,我便会回到天京之中。”
刘兴波颠了颠信封,有些重。他微微颔首:“你放心,我一日便可将它送到你府中。”
孟楚向他严肃行了个礼。
“刘大哥,麻烦你了。”
刘兴波摇头:“不必在意,这是我应做的。”他回了一个笑,将信塞入怀中后便掐起了诀。
谢嘉煜清楚朝廷命官上朝的时间,他二更便起了身,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裳赶往孟府门前。
天还黑着,夜幕之上星子稀落,一星如月。
街道上行人稀少,谢嘉煜从谢府出发,走过一条长街,最后在一处门庭萧瑟的府邸前站定。
如果不是牌匾上写着孟府两个行云流水的大字,他几乎要走过这个地方。
谢嘉煜静静站在大门前的石阶下,一阵凉风吹过,将他单薄衣衫吹起。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行至门前。眼前男子气质端庄高贵,挺直背脊站在门前。
车夫看着,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片刻,孟府大门被侍卫从里缓缓推开。
一阵沉闷的重响后,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跨过门槛快步走出。
见到谢嘉煜站在门前,孟老爷顿时僵在原地,迈出的步子停在了半空中。
“父亲。”
“我不是你父亲,你父亲如今在家中呢。”
谢嘉煜沉默,随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阿楚落入那种境地,都是我的错。”
骤然听到亡女消息,孟老爷心中一滞,呼吸渐渐变得艰难。
默了许久,他冷声道:“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到我的女儿吗?”
一盆当头冷水浇下,谢嘉煜再次陷入了沉默。
孟老爷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然后甩袖向马车走去。
出门时见到了负心的女婿,进了官舍,孟老爷还要与曾经的亲家和好友在一处做事。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谢怀义见到他总是那副亏欠了他的样子。
他确实是欠他的。
但孟老爷不屑他将那些简单的事情交给他,让他在百忙中能够偷闲。于是,两人在官舍中时常发生口角。
官舍中的其他人对两人关系的变化有些猜测,但都没有深究。
只是官舍中两个人时常因政见不合而斗嘴,以前那些隐在心中的龌龊也在争吵之中全都抖搂了出来。
他们虽在一侧旁观,但却为他们感到尴尬。
斗到这种程度,看来他们以后都不会和好了。
城楼处传来一声鼓响,孟老爷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就向外走去。
众官看向书案后的谢丞相,见他没有开口斥责,他们立刻收回了视线。
走到门口,只见孟老爷倏地回头,冷声说道。
“身为一家之主,就该管好自家的事情。再让我看到无关之人,我教训不死他!”
众官回头看向谢丞相,却见他还埋首在书案后,专心看着手中文书。
孟老爷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直驱回府。
马车很快便行到了府门前。
孟老爷拂开布帘走了下去。瞧见阶下无人,他冷嗤一声,便迈步向府中走去。
大门在背后缓缓合上,孟老爷低头抚起长须,眼角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一个白衣身影。
他当即面色大变,怫然大怒道:“你怎么敢进我府中!”
谢嘉煜从白日跪至黄昏,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猛然听他如此质问,他低头叩首:“嘉煜百死难辞其罪!您如何对待我,我都不会还口。”
“我不想见到你!”
谢嘉煜面色苍白,张着唇欲言又止,片刻,他还是闭上了嘴。
孟老爷怒视他一眼,见他仍不识相地跪在原地,他立刻唤人赶他。
谢嘉煜一时半刻站不起来,他哑声道:“父亲,我会走,但我会从后门出去。”
“你知道就好。”
孟老爷甩了甩袖,转过身,他双眼已是通红,两只眼睛中直泛泪水。
他只有一个女儿,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孟老爷走到影壁后,抬起衣袖擦起泪来。
一道破空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孟老爷有些无措地抬起了头。
刘兴波从剑上跳了下来。
“这里可是平康坊的孟府?”
孟老爷怔在原地:“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兴波从怀中取出信:“你女儿可是孟楚?”
孟老爷霎时被吓得面色苍白。
他方才是因女儿的事情悲伤,但不至于已经魂归九泉,离开这世间。
“你在地府见过我女儿?”许久,孟老爷呆呆道。
刘兴波失笑,将手中信件递给面前之人。
“这是你女儿托我捎来的信。”
……
……
孟老爷如遭雷劈。
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神仙继续说道:“她现在在小荷村,因为师父命不久长,一时回不来,因此托我送一封家书给你。”
孟老爷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