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瞬,又好似过了许久。
耶律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秦不闻?”
他喊得并不坚定。
只见面前的少女眉眼张扬桀骜,扬着下巴看他:“我是。”
耶律尧苦笑一声,那双眼睛情绪复杂:“这副皮相太柔弱了。”
“是吗?”秦不闻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婚服,“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耶律尧只是看她:“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秦不闻笑得俏皮:“不是跟你说过吗?耶律尧,我是水神呐~”
“神明怎么会死呢?”
耶律尧闻言,却是眼眶微红:“秦不闻,你都不肯告诉我。”
她不肯告诉他。
不肯告诉他真实身份,也不肯告诉他,她的女儿身。
——她什么都不说。
昔年,她与他高坐浔阳城楼上对弈,她为曜云赢回一座城池。
那时的少年亦是张扬不羁:“大皇子殿下,曜云很好。”
她总是说,曜云很好。
可是,曜云不好啊。
曜云天地广大,却不肯有她一分容身之地。
他看过秦不闻留下的信,知道了真相,原本以为秦不闻是打算假死脱身的。
但是如今,她连假死脱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曜云皇帝,要置她死地!
想到这里,耶律尧的眸光冷沉下来,他让人拿了一件黑色披风:“穿上这个,换上孤给你备的马匹,往北边跑。”
秦不闻一脸疑惑:“为何?”
“先别管这些了,”耶律尧不由分说地将披风塞给她,又牵来一匹白马,“一会儿孤会派人穿红衣往相反的方向逃跑,你笔直往北跑,出了长安,孤派了人接应你。”
秦不闻哭笑不得:“耶律尧,你这是……要帮我?”
她拿着耶律尧塞给她的披风,却没穿上。
见她不紧不慢的样子,耶律尧低吼道:“秦不闻,没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了?”秦不闻蹙眉。
“宋谨言想要杀你!”耶律尧气急败坏道,“是他指派了鬼魅阁的人刺杀你!”
耶律尧吼道:“秦不闻,你就是个蠢货!”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想要庇护的曜云?”
“这就是你不惜背千古骂名,也要保护的宋谨言!?”
“他想要杀了你!!”
风雪渐大。
似有雪花落在少女眉宇间,她轻轻颤睫,那雪花便扑簌落下。
风雪覆住了少女墨发,那点艳红,在这雪白苍白的天地间,过于扎眼。
又仿佛有冷风贯耳,吹起少女的衣袍烈烈,一如许多年前,她亦是这般站在浔阳城楼上,众叛亲离,再无依靠。
秦不闻的拇指上戴了玉扳。
她又下意识地抚摸玉扳指,那雪玉的冷凉,透过指尖遍布全身。
——秦不闻挺怕冷的。
“秦不闻!”耶律尧高声吼道,“快走,孤会替你处理好一切!”
耶律尧牵过缰绳,想要塞到秦不闻手上。
可是。
少女后退一步。
那黑色的披风,便也物归原主。
耶律尧愣怔地看了一眼披风,又一脸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少女的容貌分明柔弱无力,但那双眼睛过于张扬,俨然若风雪中的松柏苍木。
耶律尧似有所感。
他瞪大眼睛,谨慎地叫她一声:“秦不闻……”
终于。
秦不闻扬头,却是对耶律尧露出更为张扬的笑意:“我知道。”
风雪呼啸,像是要淹没所有声音。
一瞬间,耶律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面前的少女笑得淡然又无畏:“耶律尧,我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