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唐垂眸,掸了掸他那毛毯上没有的灰尘。
明安只看一眼,便明白了宴唐的意思。
他在宴唐身边低语道:“属下马上派人去办。”
宴唐却是对长青笑道:“长青大人,本官多日不曾进京,来此是为了向首辅大人请教些事情。”
“哦哦!”长青会意,“大人您稍等,属下这就去看看我家大人行至何处了。”
“若是时间没错,大人应当也快回来了。”
长青微微颔首:“司徒大人先喝茶稍等片刻,属下马上就来。”
宴唐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待长青离开,宴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平静与沉默。
冬日天长,宴唐揉了揉眼眶,眸底是望不尽的沉寂与冷然。
在正堂没等多久,正如长青所言,季君皎那边的事情差不多都结束了,所以不过半个时辰,季君皎便回了文渊阁。
上次见季君皎,似乎也是在文渊阁。
他向陛下请辞去了浔阳戍边,临行前,去文渊阁见了季君皎一面。
——那是殿下坠崖的第三日。
他去见季君皎时,他的身上仍穿着那身火红的婚服。
府内大红色的灯笼与剪纸仍未撤去,那雪色下的文渊阁,透着诡异的寂寥与安静。
宴唐的情绪也不算好。
他的腿疾复发了,原本就不算好的身子,连日咳血,面色苍白。
宴唐知道,季君皎应该已经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了。
长安王身边的幕僚。
或许这个身份旁人差不到,但经此一事,宴唐相信,季君皎肯定能查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书房内,季君皎神情淡漠,那身火红的婚服,更衬得他那张脸有些过分的苍白,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风雪连下两日,地上的积雪能没过长靴。
书房中,到处丢弃着作废的纸团,房中的墨香盖过檀香,显现出一种濒死的绝望。
——宴唐没见过那样的季君皎。
他抵着唇,又咳两声。
便又有血迹从他的嘴角流出,他拿出手帕,平静地擦干净。
咳嗽的声音并没让季君皎看向他。
男人伏在桌案前,墨色的瞳孔找不到半分光亮。
他手上擎着一支玉色毛笔,在哪洁白的宣纸上涂涂画画,但也只是几笔,又被他团作纸团,仍在地上。
如此往复。
“我要去浔阳了。”
那是宴唐对季君皎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头都没抬,仍是垂眸写着什么。
宴唐也不在意,门外的风雪终于停止,阳光照在那雪地上,有些刺眼。
“长安冷了些,”宴唐淡淡道,“殿下其实很怕冷的。”
不知道是哪句话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男人手上写字的动作微顿。
缓缓抬眸,那双墨色的眸平静淡漠,风雪寂灭。
宴唐看着他,许久,他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
“你不必这般看我,殿下从未告知过我,她的计划。”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让季君皎听去,便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她的计划中,考虑了我与京寻,考虑了陛下,考虑了你,”他笑,“却独独给自己安排了一场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