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两文钱就可以买串糖葫芦,八文也就是四根糖葫芦的价钱,作为抓药的价格,实在是不多,且光是这精致的瓶子已远远不止这个价,若真是传说中的后悔药,那就更加算得上物美价廉了。
终于有一男子甘愿当第一个吃螃蟹的:“掌柜的,你这后悔药是怎么个用法,内服还是外敷?”
化身屠天的曲南休,仿佛每句话都有人告诉他该如何作答,一切非常自然:“兄弟贵姓?”
“免贵姓董,单字名信。”
“董兄此生,可有痛心疾首、锥心后悔之事?”
男子道:“当然有,悔到茶不思饭不想,夜不成寐。不过既已过去,后悔又有何用?人们常说,世上没有卖后”
屠天微微一笑:“我这里不卖别的,专门卖后悔药。不信,试试便知。兄台不妨告知,为何事后悔?
不知不觉已凑上来许多人,各个目不转睛盯着屠天,竖耳倾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董信将信将疑说:“最后悔之事,莫过于家父病逝前,我作为最小的儿子,却远在他乡,未能及时赶回见家父最后一面。如今想来,依然痛心疾首。”
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为此事已失眠过不知多少个夜晚。
化身屠天的曲南休愣了一下:怎么那么像自己呢?自己也是未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抱憾终生。
于是他用力拍拍董信的肩膀,表示感同身受,回身自第二排货架取了位列第五只的湖蓝色的瓶子递过去说:“兄台是第一位买药的顾客,我就不收银子了,当作免费试用好了。”
“有这等好事?”
不收费,让董信更加认为这是个玩笑,让他有种自己被耍了的预感。好在他不是个好面子的人,并未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出心中的苦闷,是件丢人的事情。见屠天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迟疑着接过,心想,难道人死还能复生不成?
接过瓶子晃了晃,没有声音,也几乎没什么分量,像是一只空瓶子。更奇了。
“打开即可,效果立竿见影,但有效期只有三日。”
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一桩,围观者都想,今儿个可得好好看看这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董信小心地揭开瓶盖,一道幽蓝色的光倾斜而出,照在董信的脸上!
大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齐齐望向“小白鼠”。
眼见着董信呆立片刻,忽然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哭道:“爹,不孝子回来了!”
董信的眼前已不再是药房,没了众人和那些瓶瓶罐罐,他已置身于多年前那个悲伤的雨夜——在外做工的他,接到父亲病危的家书后,匆匆忙忙往家赶,到家已是满身风尘。
那个年代没有便捷的运输方式,更没有邮件、即时通讯工具,接到家书已是一个月后。
一推家门,见到的是母亲和众兄弟姐妹,围着已经离世的父亲抱头痛哭的场面,因此才有了终生抱憾。
可是自从沐浴过那蓝光之后,他推开门,看见的分明是母亲正扶着父亲坐起来喝水,兄弟姐妹围站了一圈,惊喜地招呼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一片温暖祥和的氛围!
病重的老人,突然见到离家已久的小儿子归来,精神为之一振,破天荒地喝了两大碗粥,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许久。三日后,董信方才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离去。
董信见了老父最后一面,又与兄弟姐妹相聚,再陪伴母亲多日,将家里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恋恋不舍离去,心中不再留有未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遗憾。
药房里围观的众人,一同见证了董信的面部表情变化,由激动到平静安详和满足,十分奇妙,却不知道他究竟在经历什么事。又见董信掏出五十文钱,一定要屠天收下。
屠天指指牌子:“说了不收钱,你若非要给,我只收八文,多了不要。”
董信说:“不知道为何,我心里从没有这样踏实过,什么后悔的感觉也没有了。这钱不多,请你一定要收下,因为多少钱也买不来心安!”
众人均感到惊奇,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董信也不多说,带着满足感恩的神情扬长而去。
屠天动了动手指,那多余的四十二文钱,就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董信怀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