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树屋的窗户口处，伊维塔看到长毛族的女人在把特殊的沼泽红花植入婴孩的身体后，那沼泽红花的上千只如同神经般粗细的嫩丝缠绕进婴孩体内的神经里，与婴孩深度结合。
那个躺在如同饭桌大小上的‘手术台’的婴儿，哭得更加厉害了。
他嚎啕大哭，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可在场的长毛族女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开始拿起一种似乎是蜘蛛丝的东西穿上铁针，然后在给婴儿缝补起来他的胸腔。
与此同时，婴儿体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原本除了胎毛外，体表几乎没有毛发的婴儿，身上先是长出来许多尖刺一样的毛发，接着开始疯长。
看到这里，伊维塔突然明白了，这些红毛族身上的毛发原来并非是真的毛发。
而是一种类似神经的物质。
那毛发根本就是人体神经与沼泽红花的嫩丝结合出来的产物。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长毛族就是一种后天的人工改造出来的合成人种族了，只不过前世的电子合成人相关的研究，是进行人体与机械结合的方向，而现在自己在沼泽地里看到的长毛族是与天外奇植相关的植物移植人体的方向。
对方的‘手术台’上使用‘手术工具’，基本都是长毛族从沼泽地里搜集到的原始材料。
伊维塔目光不善地扫过蛮骨族长，不管怎么说，把活生生的婴儿改造成半个猴子的长毛族，未免太过残忍。“长毛族的核心秘密，就是这个改造婴儿的场所吗？”
蛮骨没察觉到伊维塔的不善，因为在他眼里，这种改造行为是一种恩赐，而非是非常残忍的人体实验。
蛮骨族长对伊维塔说：“是这样的，伊维塔领主，这里就是我们长毛族的孕婴室大树屋。”
“在这里，我们会变得与沼泽外的无毛族不同。我们拥有出色的身体神经协调能力，族里就算是三岁的小孩都可以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走在捆绑两棵树之间绑着的麻绳上。”
“每一个长毛族都是最好的骑手。”
伊维塔跟着蛮骨族长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在沼泽地树林的树冠上，如同猴子们一样在不同树木的树冠上，荡着自己手臂的长毛族小孩。
他还看到了，骑在沼泽地里特有的，等人高的沼泽巨蜥背上的长毛族青壮年。
以伊维塔的视力，他注意到了，这些长毛族可不只是身体协调能力远超过人类，那些小孩在树木与树屋之间跳跃的时候，有尖锐的树枝刮过他们的背部的时候，这些小孩赤裸的背部上覆盖的红色长毛在碰触到树叶和树枝的一瞬间，全都会快速蜷缩。
还有那些成年人，他们骑乘在沼泽巨蜥身上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红色长毛很明显在捕捉风吹过的速度、沼泽巨蜥蜴移动时候的肌肉的位移。
这正说明了，长毛族的人身上的红毛，其实是类似神经的结构。
那是体外神经。
伊维塔察觉到，这种体外神经很类似骑士们的超凡器官。
那根本就是劣质版的超凡器官。
果然长毛族现有的做法，应该是人类早期不成熟的利用天外奇植的方法。
看这一路上树屋的密度，可以估算出沼泽之民——长毛族的大概人口，应该是在五万左右。
那自己应该可以利用沼泽里的长毛族，最多组织出大约五千人的巨蜥骑兵部队。
这是一个很强大的骑兵力量了。
是了，虽然这样的骑兵部队会引起来许多大贵族的窥探，可长毛族和蜥蜴人的定位，就很类似于自己前世地球上的北方高原的游牧民族一样，这玩意儿是骚扰领地的敌人和祸害，唯独不太能变成领地贵族手里的军队。
自己之所以有机会掌握这样的军队，大半是要靠乔安娜在这里的个人威望。
而蜥蜴人族和长毛族之所以可以摆脱人类贵族们的觊觎，要感谢这片沼泽。
人类军队在这片沼泽地里几乎是寸步难行，大规模进军根本不现实，再加上这里是没什么经济价值，还有一堆骚扰别的领地的异族，所以久而久之，沼泽地就被所有人忽视，并认为谁的领地待在沼泽地旁边，就是谁倒霉。
蛮骨族长担心伊维塔会走进大树屋，在经过思考后，对伊维塔委婉地说：“就算是我都不能进入大树屋，因为这里是我们族里所有婴儿刚出生会待的地方。那些女人们认为，我们男人进入其中，会污染里面的空气，影响到那些婴儿。”
“污染？”伊维塔不解道。“这能有什么污染，是怕你们携带外来的细菌吗？可我看你们里面自己做‘手术’，也没有消毒措施。基本是靠那种红花带给人体的自愈能力硬抗。”
他也没进去其中的心思。
只是他觉得这些沼泽民还藏有许多的秘密。
蛮骨族长说：“是因为进行【沼泽神赐福】的时候，男婴的死亡率总是远远高于女婴儿，所有那些女人认为，我们男人呼吸比较污浊，要是进入大树屋，会威胁到婴儿们的健康。”
伊维塔挑起眉头，这不就是封建迷信吗？
也是。
越是原始的地方，则越是观察自然和世界肤浅，只能看到流于表面的规律，然后进行原始的归纳。
这种方式得出来的结论，往往反智。
一个声音出现在伊维塔与蛮骨族长的身边。“瞎说什么呢，我说过了多少次了，根本没有什么沼泽神，也不存在什么男人的气息浑浊，是因为男性分泌的一种独有的物质，会与沼泽红花产生反应，这样一来，就会让被移植的男性的身体产生巨大的肉体强化。”
“所以做过长生手术的男性的身体强度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素质，也远超长毛族的女人，但是代价就是，这个过程之中体质不够的男婴会死亡。”
伊维塔转头，一个全身红毛已经带了灰白色的老婆婆，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粗糙的自制的烟草杆，正贪婪的呼吸着其中喷吐出来的白雾呢。
蛮骨族长见到这老婆婆，又害怕又尊敬地对她说：“风骨奶奶，你怎么不住在树屋里，出来了呢。万一您遇到了那些可恶的蜥蜴人怎么办？”
“哼。”风骨老奶奶横起眉头，拔出嘴里的烟杆，然后狠狠地吐出来一个烟圈，喷到了蛮骨的脸上。“我会怕蜥蜴人？就算是龙脉蜥蜴人，我也不怕。”
“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可不怕暴徒和野蛮人。”
伊维塔在一旁挑起眉头，这老原始人，似乎认为自己不是野蛮人。
这……
风骨老奶奶仿佛是察觉到伊维塔的想法，立即瞪过去。“沼泽地新的大领主，我和你一样来自文明世界。我是六十年前，十字岛公爵主导的【长生手术】之中唯一成功的人。”
“为了方便我们这一脉的传承和存续，我才没有过份干涉长毛族的发展，久而久之，他们自己都遗忘了他们的起源和文明世界的礼仪，从而演化出一套属于长毛族的社会生态。虽然说我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情，毕竟人一定要习惯忘记过去，沉湎在某一时刻的人是悲哀的，因为时间只会把他丢在原地，而其它人早就离开了那个时间段。”
风骨老奶奶对伊维塔说：“之前沼泽地也来了几个领主。但我们才不承认一群海盗的统治，不过你是乔安娜大人推荐过来的领主，因此只要您不是海盗，我们长毛族都会尽心侍奉您。”
伊维塔皱眉。
这老人在试探自己，不好对付啊。
不过自己对长生手术还是很好奇的。
伊维塔道：“我不是海盗。我来自大陆。”
风骨老奶奶露出来了满意的神色。“我相信您，领主大人，因为您的皮肤是那么白皙，可不是那群风吹日晒的海盗可以比的。您就算是说您自己是海盗，老婆子我也不会相信。”
风骨老奶奶看似随口说的一般，对伊维塔说：“那么领主大人，请恕我多嘴问几句。因为您的回答，涉及到，我要告诉您多少内容。”
“我想要问您一个关键的问题，既然您不是海盗，那您为什么要来到十字岛？”
伊维塔不假思索。“没有人可以在欠我东西以后，拒绝归还。因为一些巧合，我得到了几份十字岛上的领地，但那些领地都被海盗们占据了，因此我只能来这里，亲自索取和掠夺这些海盗了。”
“嘿嘿嘿……抢劫海盗？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有意思。”风骨老奶奶对伊维塔挤眉弄眼。“瞧你现在的姿态，我就知道你成功了。干得好，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哈哈哈哈……”
“你小子很对我的胃口。”风骨老奶奶满意地吧唧了口烟杆子。“相信你一定对这个古怪的沼泽充满了疑惑，就好像是六十年前，我和公爵他们进入沼泽时的心情一样。走吧，我带你去见公爵，这样，一切你都能明白了。”
“这个沼泽地下方，有着几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对我们用处是不大。”
“但对你急于扩张领地的你，则是不同。”
伊维塔疑惑地看向风骨老奶奶。
自己可没说过自己的目的啊。
风骨老奶奶背对着伊维塔说：“我是一个活了上百年的老人了，我虽然不是职业者，但也因时间获得了智慧。一个连臭名昭著的沼泽地都急不可耐地要收复和利用的人，他一定是有迫不及待要扩大领土的理由吧。”
“但尽管你如此心急。”
“也不能改变你是一个好人的事实。”
“走吧，我带你去见公爵。”
伊维塔看了一眼蛮骨族长，跟上了她。“公爵？经过六十年，他还活着？”
风骨老奶奶，摇了摇头。“公爵早就死了。如果公爵还活着，那他一定不会让那群海盗鸠占鹊巢，霸占十字岛和十字海域。六十年了啊，不知道马可·安森是否还活着？”
沼泽地的浮桥上，伊维塔想到了马可·安森的断指，道：“应该算是死了吧。”
“呵呵。那种坏人，是不会轻易死的。”风骨老奶奶一脸恨意地说：“我曾经是公爵的情妇，公爵啊，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在所有人眼中，公爵是一个无能到必须与海盗们签订盟约的人。可我知道，公爵一直痛恨自己害得自己的子民流离失所，如果没有马可·安森，他将会是一个很好的统治者。”
“他富有同情心，对子民有共情，他能在最暴怒的时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去伤害任何人。”
“这样的人，却因为遇见马可·安森，而沦落成亡国之君。真是命运弄人。”
风骨老奶奶问伊维塔说：“婆婆我啊，还想要知道一件事情，伦巴第公国的铁王冠现在，在谁的手里？”
伊维塔：“应该还在伦巴第家族的手中。”
风骨老奶奶低头说：“公爵以前就是伦巴第家族的分支。伦巴第的铁王冠律法是特殊的，在古之文明末期，从古之文明残留的，未被破坏和腐败的律法之中，分化出来一些律法，其中就有铁王冠律法。”
“神圣金玫瑰帝国的皇帝，如果想要继承帝位，就需要教皇为他带上帝冠。”
“但一般来说，神圣金玫瑰帝国的皇帝在获得教皇颁发的【神圣帝国的皇位】之前，会先获得【伦巴第公国】的铁王冠律法。”
伊维塔对她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风骨老奶奶笑了起来说：“这些东西并非是从前公爵的情妇可以知道的，但公爵在绝境中需要有人分担压力，因此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与其它他们家族的秘密一样。”
“神圣金玫瑰帝国的皇室，为了获得伦巴第家族的铁王冠，故而往往会用嫁女儿的方式，换取铁王冠。”
“但现在铁王冠竟然还在伦巴第家族的手中，就说明神圣金玫瑰帝国也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活该啊。以前公爵曾经向他们求救，但他们视若未睹，现在他们也终于遭了难。”
伊维塔汗颜地挠了挠头，神圣金玫瑰帝国的皇室是阿尔萨斯一族，换句话说，自己都有比较靠后的皇位继承顺序权力的。
可能要在几十位之后。
听眼前的土著老太太这么说，自己还真是有些为难。
伊维塔提醒了她一句。“那个……有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现在的神圣金玫瑰帝国的皇室是阿尔萨斯，我也是姓阿尔萨斯。”
风骨老太太身躯一震。
接着，她若无其事地说：“哦，现在是该死的无良皇室接手我们的沼泽了吗？！”
“皇室自诩他们是人类社会与万物之神信仰的列国的普世保护者，结果他们连对付海盗都做不到。”
“果然，人只有依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伊维塔沉默，他却知道，恐怕现在的海盗本身就是教会为了对付，万兽之神的海盗信徒而抬起来的。
那么昔日的神圣金玫瑰帝国皇室，所站的位置，就令人可疑了。
大约是走了十公里，风骨老太太扭着自己的脚脖子，“走累了。你看前面就是公爵的墓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