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的粘腻还未散去,仿佛在刚才的某一瞬,自己身上也布满鳞片。
横跨数十年的记忆片段在灵台匆匆而过,现实之中不过弹指须臾。
堂上。
剩下的两个松氏宗师早已警觉,楚砚功法有异!
其中一人昂首怒骂松灵引狼入室。
松灵缩着脑袋,躲在角落有些委屈。
另一人眼神动摇,夺门就要逃跑——
寒光如电,耀眼冷冽。
第四枚道种被斩于楚砚剑下!
鸿门宴,垓下歌。
一朝改朝换代,庙堂之上已是大汉天子。
散播出去的道种终于酿成大祸。
异诡从水牢之中逃出。
武帝御驾亲临——天子剑出,斩蛟涸水,异诡被玄铁钉在了洞庭湖底!
松氏四散而逃。
直至王莽篡汉。
洞庭右重归松氏所有。
王莽当政,天下大乱,佞邪祸害四方。
扬雄佯作天禄阁校书,实取先祖受云梦神女所赠帛书,杂以百家之长,作《太玄经》制约异诡。
治狱使者前来捉拿,扬雄自天禄阁一跃而下。
楚砚拧眉。
灵台因为被太多记忆冲击而微微刺痛。
耳边叫骂声不断。
她漠然提剑。
怒吼戛然而止,那婚礼司仪惊惧望着一片血泊中,唯一笔直站立的少女和满地断了气的尸体——
祠堂内再无声息。
公元25年。
汉室宗亲刘秀称帝,光武中兴。
道种四散在神州大地。
有些还是道种,有些却已经脱离了道种的范畴,成为更加可怖的物事。
太玄经为松氏私藏,从此销声匿迹。
后来,六尘横空出世。佛法空前兴盛,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南朝寺庙林立,隋高祖文帝重整经像、唐太宗遣玄奘西行,武皇为僧众封爵赐紫。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异诡化身魔罗,祸乱道统。王公佞佛,投百姓诸水火,百姓断臂脔身以为供养,焚顶烧指求解脱业果。唐武宗被迫崇道抑佛,举国寺庙佛堂尽毁,史称会昌法难。德宗贞元年间,纯阳吕真君悟道武当,作《太乙金华宗旨》,瞑想行气,内修元神,自此五祖七真各显神通,道家功法层出不穷。又至宋元,儒释道三教归一,以佛修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往日猖狂于世的异诡才终于销声匿迹——
祠堂内。
楚砚蓦地睁眼。
销声匿迹?
如果销声匿迹,就不会有楚暖暖,就不会有洞庭松氏!
她抬眸。
主持婚仪那人双腿一软,就要给她跪下……
楚砚声线低沉:
“带路,去水牢。”
司仪脸色苍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留了一条性命!
他修为低微,按资排辈也分不到能吸收功法的炉鼎,所以年过四十还未到先天,这辈子都没出过洞庭,也不知这湖水之外是怎样。
如今见到楚砚,才恍然大悟。
外面都1000级了,松氏才30级!
特么随便一个小姑娘进来都能把全族的人打趴下,不是,这洞庭还封着干啥,还不如把自己这些虾兵蟹将都派出去进厂打螺丝算了……
想归想,司仪还是惧怕不已。
松灵小声提示:“你带路走前面就行,咱们乖一点,干活勤快一点,这种她一般不杀。”
司仪在恐惧之中抓住一根稻草,连连点头,感激涕零:“谢谢,松灵少爷,谢谢,您人还怪好的。”
松灵其实也挺害怕的,因为簌簌发抖,一身婚服叮叮当当,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要不要往旁边让一让?我想在尸体身上找一样东西……”
司仪立刻点头。
论给楚宗师带路。
松灵是第一个,地位特殊,有从龙之功!
自己投诚的晚,但带路也不能马虎……
许久。
宗祠的大门吱呀打开。
因着先前族里几位宗师的吩咐,众人只敢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此时,光线顺着门缝洒入。
那主持大婚的司仪脸色苍白,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双手,高声唱道: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桃花灼灼,尔昌尔炽。”
“诸位且在此等候,我奉几位宗师之命送……送送送新人去后山祭祖。”
木门敞开。
嫁衣裙摆被轻轻提起。
鸾凤和鸣的绣花鞋越过门槛,金妆花缎的布料被鲜血浸的赤红。
随着楚砚走出宗祠,在地上印出朵朵绽放的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