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龄先生当然知道宝玉在想什么,又轻声道:“大俊是一名军士,他是在执行军令。军人在战场上冲杀时,其实已经做好了生死的准备。今天的结果令人叹息,他本可以成为善川城的城主,如今只有其子侄受封赏了。”
宝玉知道只要大俊回到国都,必然会受到新君少务的重用,却没想到少务会如此看重这位师兄。大俊就出身于善川城普通的村寨,想必少务对善川城的城主早有不满,会找机会让大俊立功、继任善川城的城主,镇守巴室国与郑室国交界的重要边关。
从少务的角度,自有他的打算。但大俊却等不到这一天了,也实现不了找一位蛇女为伴、过小日子的愿望。
军阵与车队前行未走多远,迎面又来了好几辆马车,对方没有在路边避让,而是直接停在了前面。开路的军士喝道:“来者何人!为何不避让军阵车马?”
对方有人答道:“我们是长龄门弟子,奉宗主之命前来接应。”
说话者宝玉认识,他是长龄先生的大弟子、五境修士齐柏。当初长龄先生与少务进入王宫时,就是由这位齐柏驾车,其人显然深受长龄先生的倚重与信任。长龄门不仅来了齐柏一个,随行的还有十余名精锐弟子,就是当日护送少务进入王宫那些人。
长龄先生那天是直接从王宫里飞走的,但给守在侧门外的众弟子发了一道神念,叫他们随后赶来接应。这些人的速度当然没有宝玉快,此时才赶到。宝玉早就知道这些人会来,所以并不惊讶。而长龄先生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虽有军阵护送,但他还是更信任本门弟子。
圆灯与会良跑到队伍前面询问情况,齐柏向他们行礼,并很惊讶的问道:“圆灯宗主,您怎么还在这里?既然见到了彭铿氏大人,想必已知国君邀您前往国都商议禅位大典之事,也拿到了那件飞天神器。”
齐柏等人走在宝玉后面,他们出发时已知道国君的各种安排。圆灯先生有些矜持地答道:“尔等有所不知,我正陪同会良公子押送重要人犯与物证,途中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不便独自先行。不仅是我,长龄宗主不是也没有赶回国都参加禅位大典吗?”
齐柏顿了顿才说道:“可是,可是,国君已命镇南大将军调动凉风顶周围四座城廓各一支守备军阵,说是要保护凉风氏一族,难道您还没有听说吗?”
圆灯先生赫然变色道:“竟有此事!”
宝玉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他说的没错,国君下令时,我就在场亲耳听闻。”
圆灯先生恼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宝玉仍淡淡答道:“昨日我已经告诉你,国君招你去国都、希望你不要错过大事,怕你不在凉风顶,甚至托我把飞天神器都带到这里了。可是圆灯宗主既接了神器,也知道了国君的意思,却仍然留在了这里,我还能多说什么呢?”
以圆灯先生的修为与身份,国君平时想请他也未必能请得动,就算想抓他,也未必能拿下他本人,但凉风氏一族数千人却是跑不掉的。后廪接到会良的秘报时,恐怕也猜到了很多种可能,所以才急召圆灯去国都。
圆灯先生正要发火,长龄先生突然开口道:“无论是以国事为重,还是为子侄辈以及族人着想,都不应该错过大事。圆灯宗主,我就与您一同飞往国都吧,应该恰好能赶上禅位大典。”
圆灯若不走,长龄先生便也留下。如今圆灯终于要离开大队人马赶往国都,长龄先生便与之一同前往,这可能是一种监督吧,也等于将瀚雄托付给了宝玉,同时留下的还有国君所赐的兵符。
国君的兵符赐给谁,是不能随意转交的,但那长龄先生的身份地位超然,有时可以不去在意这些,他告诉宝玉:“国君将兵符给我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叮嘱不能转交。你既为君使,那么便将兵符拿去,这支军阵就由你来节制,什么时候放他们回善川城,亦由你决定。”
长龄先生还以神念拜托了宝玉另一件事情,便是为瀚雄疗伤,不论以什么样的神通妙法,总之尽量让瀚雄以最好的方式康复。
宝玉先后出手调治国君后廪以及师兄夏卓的病症,其手段令长龄先生惊叹不已,不佩服都不行。长龄本人就是一位炼药施治的大行家,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宝玉的高明。他的修为虽在宝玉之上,但若给瀚雄疗伤,真不如就请宝玉动手。
神医彭铿氏大人之名,绝非虚传,且长龄先生对宝玉也绝对放心。
圆灯走了,而长龄门精锐弟子皆来到此处,更重要的是有宝玉身为君使、手持兵符在此,剩下的会良等人便翻不起什么浪花来。长龄先生先前所忌惮的只是圆灯一人,两位六境高手皆离去后,在场便无人是宝玉的对手。
长龄先生与宝玉一起走过几千里的路,当然清楚这少年的本事与为人。
公子会良再怎么用哀求的眼光看师尊,圆灯先生也无法理会了,他只得目送两位高人飞天而去,剩下的人马便由宝玉统领。由于车队中有重伤昏迷的瀚雄,所以不可能快马赶路。大家都在大路上不紧不慢的前行,按照这个速度,是不可能赶回去参加禅位大典了。
他们是往回走。也有人正迎面而来。午后不久,只见远方烟尘扬起。到了近处,前方是一支衣甲鲜明的军阵。宝玉率领的也是一支军阵,可是与对方比起来,感觉就差得太远了,简直就像是一支临时拼凑充数、刚刚拿起武器的乌合之众。
虽然是一样的衣甲、一样的军械、一样的队列,可是对面来的那支军阵,自然就带着一股威严的杀气。数十人一齐走来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巨人在路上踏出的脚步声。无形间就令人觉得精气神是那么地振奋。
这应该是巴室国中最精锐的军阵,其战斗力与精神面貌皆非一般城廓的守备军阵能比;而率领军阵者,也应该是一位久经沙场、杀气腾腾的大将。
宝玉料得果然没错,远远地就听有人喝道:“彭山禁地镇守将军北刀氏,奉命前来接应君使彭铿氏大人,并押运与护送仲览、会良一干人等。”
大队军阵行进,当然没有轻车疾行更快,所以北刀氏来得比一众长龄门弟子更晚。他所的接到国命,是押送仲览,并护送会良。只不过他方才的话中。将押送和护送说到一块了,也将仲览和会良放在一起了。
多日来一直面色凝重的宝玉,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快步来到队伍前面行礼道:“刀叔,我们又见面了!”
北刀氏向宝玉行了面见君使的礼节,然后笑道:“小路,你再叫刀叔,我可不敢当。我在武夫丘上是二长老的弟子,你往后得叫我师兄了。……你是君使,我亦奉君命而来,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宝玉看了看北刀氏带来的军阵,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所率领的这支军阵。当即下令让善川城的守备军阵原路返回,不必再继续执行护送任务。这支军阵本就是长龄先生以兵符临时调动的。不可能长期离开善川城驻防别处,就算到了国都也得立即返回。宝玉便让他们提前走了。
圆灯先生已离去,如今善川城的那支军阵也走了,十二名长龄门精锐弟子护卫在瀚雄的马车周围,北刀氏又下令,让属下军士接管了押送仲览等人犯的任务,将所有人都裹挟在军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