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终是有几分暗了,正想说要不要直接进去,但由于竹矢一直也没动脚步,鬲宆野终究是随他一起等着。“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去啊?”鬲穹兮抱怨着。说话之间,远处的琉璃盏似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光线一点点的朝这边漫过来,薄唇而起,“三位,请随我来。”,由于光线过暗,看不清脸,不过飘过的沁香,和煦而轻柔的声音,充分说着这是个女子。
相比鬲氏兄妹的惊讶,竹矢仿佛是习惯了一样,“有劳了。”
三人随着琉璃盏的灯光一步步向院内走,一门之隔,门外星光点点,熠熠生辉,门内,却明若白昼。径直而行,可见泻水之台,不似瀑布过于气势磅礴,也不似溪泉过于阴柔,只觉得那是匹天下绝好的布匹悬挂于此。随着越来越浓的酒香,鬲宆野惊觉,这泻水之台,竟是佳酿淳淳,难怪门庭之外也嗅得酒香了。从泻水之台穿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院子,远处的花香也在未见花之时,萦萦绕绕,似若似无,只是让人忍不住靠近,走的越发的近,花香也越发的沁人心脾。不知是赤望终年人少的缘故,如此庭院竟显得寂静非常,几个长靴踩地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几片花瓣飘落而下,鬲穹兮捡起一瓣,平时大大咧咧,不在乎世事的她,此时倒有些伤心,眼角挂着的眼泪欲流之际,旁边挑盏的女子,抚下鬲穹兮手上的花瓣。
一滴清泪滴落在手上,鬲穹兮惊叫道,“我刚刚觉得有些感伤,几千年来都不曾有过这感觉。”琉璃盏早已熄灭,隔着纱巾,“上仙所捡之花名曰殇情泪,只要是拿着花瓣的人,所经历的一点情殇,都会被无限扩大,即使从不曾流泪的人,也是受不住的。”
“你们宫主也真是奇怪,世上之人所受之苦还不够,还要有这花来刺激别人,是不是无聊的没事干了。”本来就不落泪,这倒好,让鬲宆野和竹矢看了笑话,窘迫的不行,一下没收住,这才说了出来。
隔着纱巾,却可以看见女子眼带笑意,“这个,上仙还真是说错了,种花的并不是宫主,而是芲公子。”
“芲公子,是做什么的,是仙,是妖,还是魔啊。”
“这个我倒真是不知道,从我第一日到这儿,芲公子就在这儿,上仙这样问,倒真是难为我了。”
竹矢真的看不下去了,“你无聊不无聊啊,这些你也打听,这和九丘那些爱说闲话的老家伙有什么区别。”
“你管我,他们那是说闲话,我这可是好奇心,能一样吗?”起码品位就不同,后一句没有直接说出来。
“竹矢,你来这儿次数多,难道没见过这殇情泪。”鬲穹野打开随身带的玉扇,边扇便问。
“当然是见过。”说话之间,拨了一下零散的长发。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手上拿了一片殇情泪,自己哭的不行不行的,旁边的人就看着他哭,可把他几千年来上仙的脸丢的一点点也没有了。
“你也没有掉几滴眼泪,或者诉诉苦啊之类的。”鬲宆野一脸打趣儿的样子,似是准备好了看笑话。
“那当然没有,凭借本上仙几千年来的修为,怎可能被几朵花打败。”说完之后,还自己作了一个极其自信的表情,转头一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快走吧。”说着,催着挑盏的女子往前走。
鬲穹兮一把夺过鬲穹兮手里的扇子,“想笑就笑,你这个想掩饰情绪就扇扇子的毛病,究竟是改不了了。”极其夸张的拿着扇子,不忘想鬲宆野做个鬼脸,随着竹矢的步子走了上去。
过了百迷谷,千折林,万枯潭,才到了赤望宫。
“几位今日在此休息,明日我家宫主便来见各位,如若有事,唤我便是,我在隔壁。”女子行了个礼便要走。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总不能总姑娘姑娘的叫吧。”鬲宆野问了句。
“菲絮。”
“柳絮纷飞的飞絮?”鬲宆野带着几分疑问,飞絮却让人觉得有些妄自菲薄,飞絮随风飘起,随风而落,终无归处,再凄婉不过了。
“‘菲菲红素轻,肃肃花絮晚。’是我的名字。”抬首之间,婉约尽显。“上仙若无其他事,我便先离去了。”淡黄的广袖随手而起,行了个礼,便走了。
眼看着菲絮走了,直至不见人影,竹矢才打趣道,“怎么,看上人姑娘了。”
“什么和什么,你倒是把所有的人想的和你一样了。”鬲穹兮瞪了竹矢一眼,“我虽不曾到过这赤望,但听许多前辈说过赤望,今日虽没有见过全部,但和从前听到的也是千差万别。就这菲絮来说,虽然只是赤望宫的一个宫人,但举手投足间却是不凡,言语之间也不失稳重,刚才小兮问殇情泪的事,她可以不答,只不过是给不给面子的事,我们也不会说什么,问到芲公子的时候,一句不知道掩饰过去,即不透漏自家宫中的事,也不会伤了情分。虽然这只是小事,但九丘之内,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冷面相对,像她这样的宫人,已是极好的了,就这一点而言,她知道该说什么不得罪人,不该说什么不伤大雅。宫人尚且如此,更难想象这赤望宫的宫主又是何样了?”
竹矢听鬲宆野嚼着那几句话,平日也知道他这唠叨的毛病,也不愿去听,找了个地方,坐下,“茶都备好了,不喝?”鬲穹兮向竹矢走过来,拿起茶杯,嘬了一口。“你不是自小与风上寒熟络,给我讲讲吧。”一脸期望的看着竹矢。
“这有什么好说的,明日见了便知。”
“哎,竹矢,为什么今儿就不能见她了,再怎么说我们是客,哪有客人到了主人却一点面也不露的道理,可不要告诉我,你每次来都这样,那我可要同情你了。”鬲穹兮不知从哪里拿了个桃儿,边往嘴里塞边说。
“对,我每次都这样啊。”竹矢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过你不用同情我,我愿意。你不愿意可以回去,如果你爹同意的话,还说让你来历练,等人都不会,当真是娇惯坏了。”
“你管我,娇不娇惯用你来说啊。问你一句,用的着答十句吗?”恨不得一口把桃子全吞进去,给了竹矢一个大白眼。
虽然,菲絮看起来并没有做什么,但这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可以看出来都是刚刚准备的,热茶,干净整齐的床铺,所有需要的东西几乎都有了,竹矢将手中未喝完的茶,放下从中厅进了一间卧房,和衣而睡。
“这人翻脸到比翻书还翻的快。”鬲穹兮一脸无辜的神情。
鬲宆野笑着回了句,“你知道便是了,干嘛还去问,风上寒终归是竹矢的朋友,就你刚才说的话,虽无恶意,但还是抱怨了,既然竹矢都没有什么疑问,你跟着看就是,何必说什么。”
鬲宆野手一抬,鬲穹兮从怀中取出玉扇,放在鬲宆野手里。
“我去睡了。”拿到玉扇鬲宆野说了一句,也去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