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月里躺到正月里。现在,虽然已能下地走了,终还是没好利索。可家里一连几个月的没进项不说,自己看病吃药也花去不少。妻子又早产了一个月,大人坐月子,喂养小婴儿都需要钱呢。
就再也躺不住,这几天天天叫大儿子拿车推着他去镇尾的合伙人王贵武家,合计着开了春怎么去各村各庄揽活儿。
王大壮家的就叹,“你爹也是,就是再按奈不住,也不差这几天。这会只顾着要强下地,落下个后症可就麻烦了,那腿伤可不比旁处。”
裴妍认同地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娘劝,我们也劝。他当着我娘的面儿答应得好好的。我娘前脚刚睡,他后脚就叫大哥推着他出去了。我们劝又劝不住,只得随他。反正有我大哥用车推着,也不用他下地。”
提到裴家大儿子,王大壮家的就苦笑着感叹,“这也是个犟筋头!”
裴家大儿子裴玥今年十五岁,从七八岁上开始就入了学堂。听苏氏说学堂里的先生夸过他几回,说他人还算有几分聪慧,更重要的是肯用功。裴明远和苏氏满心的劲儿供着他,指着望着将来能考个名趟出来呢。
可自打裴明远伤了腿,他便三天两头的说不去学里。叫苏氏骂着逼着,这才算接着读了下去。
可这回苏氏一早产,裴明远又不能下动。裴妍也伤了头,家里头除了他,就剩下两个小的还算是全活人。
他没跟人商量就把书箱什么的都搬了回来。
裴明远虽然不大赞同,可如今家里情况确实得有个主事跑腿的人,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怕苏氏知道了又着急上火的。现在还瞒着她呢。
裴妍想到这位大哥那副任你劝说打骂,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苦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
王大壮家的就把目光落在她后脑上,打量了一会儿,笑叹道,“你们家啊,这小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撞着什么,怎么这么倒霉?!”
说着,她顿了顿,和裴妍道,“往前我和红梅嬷嬷要去大青山烧香,要不,你跟我们一道去。到菩萨跟前烧柱香许个愿。”
裴妍并不信这个,再说家里也离不人,懒得折腾。便笑着道,“我家不比你们。你们常年给菩萨上香火,在菩萨面前早混了个脸熟。我娘她是不信这个的,自来没进过庙,我这突然的去了,菩萨就是听见了我许愿祷告,也必定不应我。说不定还怪我临时抱佛脚呢。”
王大壮家的被她说得一笑,接着笑啐了她一口,抬手指了指头顶,“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不敢乱说。”
两人正说着话儿,突听院西那边传来一阵人语声。都扭头望去。
隔着裴家的篱笆墙,只见小溪对岸的岸边小道上走来几个人。打头的那个一身靛蓝棉袄棉裤,头脸收拾得干净利索的正是裴刘氏。
她后头跟着两个妇人并一个头上挽着个道髻的婆子,这婆子王大壮家的也认得,是常在北安镇一带走动的香火婆子。也会替人家相面,在这一带颇有些名声。
王大壮家的就是一愣,小声和裴妍道,“你嬷嬷和大伯娘二伯娘想是往你家来的。”
说话间,几人已过了青石板小桥,往东而来。
桥东只有两户人家。而且另一户人家的宅子还荒废了。
肯定是往自家的来的。
裴妍站起身子,穿上鞋。王大壮家的也跟着站起身子低声道,“她们这会子来做什么,还领着这孙婆子!”
裴妍也好奇。因宋宝那个熊孩子故意拌了苏氏,害苏氏早产,连带扶着苏氏的她也被摔倒地上,后脑磕到石头上丧了命。——虽然有她的到来,在众人眼中只是摔破了头。
但这也够让裴明远恼火的。
挣扎着下地,拿拐棍子给了死不肯错的宋宝两下。
这下可惹恼了把宋宝当眼珠子一样疼的裴刘氏。当即骂了儿子一场,带着哭天喊地的宋宝走了。直到今天,苏氏已生产第六日了,也没来瞧上一眼。
该做婆婆的张罗的月子吃食什么的自然也一概没有。
虽然已分了家,狠心到这份儿上的婆婆还是少见,近邻们都暗说她的不是。苏氏嘴上不说,心里头也颇不是滋味儿。
裴妍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感觉。反正分了家嘛,她来张罗侍候,是情分。将来她年老体衰,需要照应的时候,自然会加倍还她今日的情份。不来嘛,虽然不能说算是本份。但到了将来她要用人的时候,旁人她管不着,反正就她自己个儿来说,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只是诧异她一连六七天都没露面了,今儿又没人去请她,怎么就主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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