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又笑着说着,“我今儿来一是传孙婆子话,二来,是给你说件事儿。”
苏氏忙把乱糟糟的心思抛开,问道,“是什么事儿?”
韩氏笑道,“原孙婆子不提妍丫头的姻缘在北方,我还想不起来。她一提,倒让我想到一桩事儿。”
顿了顿,她接着道,“年后娟儿舅舅来走亲,说过他做工的东家西邻有个儿子,现年已十七了,从十五岁上起说了四五门亲事,也小定了两三门。可是定一门黄一门,把那掌柜的给愁得不行。”
“这孙婆子一走,我想到这件事儿,往深里一想,哎,这个孩子今年十七,不正是属兔的么?会不会妍丫头的姻缘就是他呢,慌得我赶着过来和你说。”
苏氏先是认真听着,听到这里,反倒笑了,把手一摆,“嗨”了声道,“你也真敢想。娟儿舅舅东家的西邻,想来也是有些家业的。府城有的是鲜灵灵的适龄闺女,他们不找,能瞧中咱们家这些整日在泥窝子里打滚的土丫头片子?”
韩氏不赞同地道,“哎,这话你还先别说。有些事,不到事成的那一天,还真说不准。”
苏氏道,“便是再说不准,这事儿也落不到咱们头上。”
娟丫头的舅舅做工是间绸缎铺子,听往常他来走亲的口气,东家的家业比宋大用还丰厚些。那么他东家的邻里,家业定然也不差。
苏氏总觉得高攀太多的亲事,将来女儿会在旁人家抬不起头。
韩氏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你先别光说不不不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待苏氏接话,她径直说道,“以我说,趁着娟丫头他舅舅还没去上工,先给他透个话儿。让他传到那边儿,试试那家的态度。若人家看不上,咱们也不再想了。但万一人家瞧得上呢,你这边先把路子给堵死了,那可真耽搁孩子了。”
说着,她在苏氏脸上打了几个转儿笑道,“要我说,咱们这家里头,娟丫头她们姊妹几个,面目上还数妍丫头出挑些。就是常年的在家做活,也不知道打扮,粗黑了些。好生打扮打扮,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小美人。”
老裴头夫妻两个都生得平头整脸的,裴明远姊妹几个相貌也不差。再加苏氏在妯娌间也算出挑的,生的孩子自然也都看得过眼。
苏氏正要嗔韩氏打趣,突地心中一动,想到另一宗事儿,忙问道,“说到娟丫头舅舅,我也想到一件事儿。去年才入冬的时候,不是听说他给娟丫头说了门亲事,也是在府城的。怎么后来没下文了呢?”
刚说这门亲的时候,韩氏比当年的裴刘氏还兴头。
到处和人家说,这家家境如何好,院子如何大,娟丫头将来也是个少奶奶的命云云,谁成想,没过半个月,便没再听她提起过。
当时她和王大壮家的还在私下里嘀咕,没了下文,兴许是黄了。只是这是韩氏的家事,又分了家,她不提,苏氏也没主动问过。
省得问了惹得韩氏不高兴。
此时,话赶话到这里,就忍不住想问一问。
韩氏闻言默了好一会儿,长出一口气,苦笑道,“嗨,到了如今,我也不想瞒了。”顿了下,她径直说道,“这家亲事是黄了。人家嫌娟丫头模样平常,大字不识一个,帐目也不会算。”
苏氏就有些生气,“要是嫌这个,早干啥去了?非得等这边把事儿都传开了,才说不行,这不是坑人么?”
当时韩氏和裴家老大可是带着裴娟,往府城去相看了之后,回来才把消息散出去的。这说明当时那家对裴娟是中意的。
韩氏却一连的摆手,“罢,不再提了。”虽是一副放下心结的模样,兴致却不如之前高了,站起身子道,“妍丫头这事,你还是上些心。”
顿了顿又笑着说道,“我这做大伯娘的,万年不替她操一回心。头一回替她操心,也盼着这事儿能成。等将来她发达了,也好借借她的光。”
原本因她的劝说,心里头有几分火热的苏氏,因裴娟的事儿又冷了几分。却也不好直言,只打趣般的道,“不管成不成的,妍丫头都记得你做伯娘的这份心。”
一直坐在堂屋当门灯下给小婴儿缝棉裤,兼听闲话的裴妍,一头黑线的送韩氏出门。回到堂屋,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坐在灯下若有所思的苏氏道,“娘,你还真听大伯娘的啊?”
坐在东屋里生闷气的裴明远,听见韩氏走了,也来了堂屋,问了苏氏一回什么事。听了之后,也道,“这样的事儿,听大嫂说说也就算了。传出去叫人家知道了,说不定还要在背地里笑话我们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裴妍怨念地看着她爹,谁是癞蛤蟆来着?
父女两个,一人一盆冷水,泼得苏氏反倒不信邪了,瞪眼道,“随他们说去,我不信他们就不想过好日子,给儿女寻门好亲事!”
裴明远也知道妻子此时大约是口头赌气的成份多一些,也懒得再磨费口舌。手一挥,赶裴妍走,“睡觉。”
裴妍回到自己所在西屋里,躺在床上,看着从窗缝里漏进来,投射在床前桌上的皎皎光华,心中思量着韩氏的话,总觉今白日里的铺垫,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提及府城的这户人家。
可听她的话头,这户人好似还不错,她有那么好心吗?
遇事先疑三分的裴妍表示不大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