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留了裴妍在家,不必担心家里。裴明远父子两个今儿特意多带了些兰草,直到半下午时分,才回到家。
苏氏迫不及待地把吕氏的话和他说了。
裴明远就笑道,“嘿,咱们家这是时来运转了?”
苏氏就问,“这话怎么说?”
裴明远道,“今儿的摊子正摆在一间花木铺子的门旁,那家掌柜的闲时过来说了几句话,得知我们的兰草是山上挖的,就有意从咱们手上收货。”
说着他顿了一顿道,“这收货的价虽然比咱们散卖的要低些。可我寻思着,又不用占咱们的人手,积个两三天,我往府城送一趟,余下的时候,也可以做些旁的,倒也怪合适。就应了那掌柜的。”
裴妍自知挖野生的春兰也不是长久之计。山上春兰越挖越少不说,它的花期也就这么月余。而且它也不算是什么名贵的兰花,花期过了,自然也没人买了。
对此倒没什么异议。
苏氏也觉得这个好,“正好世全爹提到这个营造班子的事儿,要真是着手扯起来,你也没多少空子了。”
看天色还早,就催裴明过稍歇一歇,就过去和田满仓见见面,商议一下,到底要怎么办。
夫妻俩一个院中一个屋里,正隔窗说着话儿,就见老裴头背着双手,木着脸儿进了院子。
坐在当院歇脚的裴明远赶忙起身招呼道,“爹,您来有事啊。”
老裴头重重哼了一声,嗡声嗡气地反问道,“非得有事才能来?”
自打那晚老裴头又是压又是骂的,裴妍就格外厌烦他,特别是他这副端着长辈架子压人的模样。今儿一开口又是这一招,裴妍心里即恼又堵,一闷头去了堂屋。
屋里苏氏的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和女儿低声道,“这又是谁惹着他了,找上门来寻你爹的晦气?”
裴妍把刚睡醒的小弟抱在怀里逗着,“谁知道。”
外头裴明远赔着笑说了一通自己不是那意思等语,给老裴头搬了凳子请他坐下。
老裴头站着立了半晌,这才一言不发地坐了。坐下仍旧不说话,木着脸四下打量。打量得裴明远心里突突的,老爹这一看就是有事儿的架式,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好一会儿老裴头才嗡声嗡气地道,“老三,你是真不打算认我这个爹了?”
裴明远忙道,“哪有,怎么会。”
老裴头就“嘿”了一声道,“怎么没有?你要还打算认我这个爹,这大十五的,你能不往那院儿去?”
老爹这是挑理来了。
裴明远忙解释道,“这不是这几天妍丫头折腾着卖兰草,儿子也是想着趁着过节府城人多热闹,赶着去卖几个钱儿好补尝家用。”
老裴头仍旧不依不饶地道,“你忙就忘了爹娘,说到底还是不想认了。要是想认,老院儿离这里统共才几步的路,哪里就累死你了?”
裴明远自觉理亏,只得一味的陪笑。
老裴头沉默着拿捏了儿子半晌,这才又道,“这几天你上府城卖了不少钱吧?”
屋里苏氏听见气得直咬牙,和裴妍低声道,“你瞧瞧你瞧瞧,咱们还没多进一个子儿呢,可就看在眼里了。”
外头裴明远道,“也没有。就是些野物,卖个新鲜。等年节一过完哪还能卖什么钱。”
老裴头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哼笑道,“老三,你也学会和爹娘打马虎眼了。”
裴明远只赔笑说,“没有。不敢。”
“还没有?还不敢?”老裴头豁然提高音量,质问道,“那我问你,前儿你装了满车的东西回来,不是卖货的钱买的?”
裴明远忙分辩道,“那不是我买的,是妹夫听说了妍儿娘的事儿给置的礼。”
老裴头愈发恼了,“哦,你妹夫给你置了一车的礼,你指缝里漏一漏,漏个一星半点的叫爹娘跟着尝尝鲜儿,就吃穷你了?”
苏氏在屋里气笑了,“说了这半天,绕了这么个大圈子,原是为了那些吃食!”
裴妍也颇是无语,宋大用为什么给置礼,置这些礼又是给谁的,难道老裴头不知道么?和一个坐月子的妇人争嘴吃,这话他也说得出口!
可在裴明远这个做儿子的心中,这件事还是自己做错了。不管多少该给老两口送去些!
当时他心里是闪过一丝念头的,可那天老裴头先是嚷着他出了这个门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又因猜透了赵家的事儿,知道裴老大算计自己,爹娘也知道。不但不拦着,还帮他打掩护。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虽是儿子也会伤心难过心寒。
所以念头闪过,他又给按下了。
现在老裴头问到他脸上,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自辩,又或者说不能自辩。不管因为什么,他就是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