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们有过前科,得了裴老大应承的韩代山也没急着走,坐在那里把这里头的利弊再给掰开揉碎了给韩氏讲了一遍儿,这才道,“这回再不能有反复了。不然的话,赵家那边儿我可是圆不过去了。”
早先他是和赵老爷说,成了亲后就要离开青州府,裴老大两口子舍不得闺女,这一走几百里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好歹让在家过完了年。
赵家这才同意了。
韩氏看了看泪痕干在脸上,神色木然呆呆坐着的裴娟,一狠心点了头,“成,我知道了。这两天就动手给娟丫头准备嫁妆。”
韩代山这才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出了裴家。
裴妍得知裴娟的亲事做定的消息是在三日后,当时她正在摆弄前天裴明远从府城回来时,给她捎回来的石竹花。
说是朱记拨了不要的,扔在铺子外头,让他给看见了,晓得闺女这些日子对花草的感兴趣,就给捎回来几盆。
虽然石竹只是一种野花,但青州府地界是没有的,也算物以稀为贵。也不知道朱记为什么给拨了,问裴明远,他也不大知道。
裴妍看着眼前这高矮不一的植株之下还留着旧年的老茬,就猜朱记见了花,嫌它上不得台面这才给拨了。
毕竟大多数野花的花形花色都不怎么好看,这石竹也一样。单朵花,无论是从持久性还是花形花色上来看,都极其普通。
甚至还不如田野常见的野草紫云英的花色艳丽夺目。但它也有很多好处,比如它耐寒,花期长,且很小生病虫害。若是侍弄得好的话,也可以开花成球,堪能和木绣球之类的密花团花媲美。
从前因为做市政项目时,裴妍的大田里种过石竹,为了达到出棚时的密花效果,她也颇费了一番功夫,而且颇有心得。
今儿裴明远又去了府城,裴妍在他临去前,叮咛了他好几遍,若朱记还有这样不要的花草,让他能拉拉多少。
裴明远前脚失笑连连摇着头走了,后脚王大壮家的来了裴家,就说起裴娟亲事做定的事儿。
正在挑捡稻种子的苏氏就直起腰叹道,“看到钱就那么挪不开眼?”虽然气裴老大两口子,心里也不免暗替裴娟惋惜,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呢。
王大壮家的却摇头笑道,“咱们知道内情的,觉得这门亲不妥当。可那不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多羡慕你大嫂呢。”说着她一笑,“我看你大嫂也装得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结了门好亲事,整日家显摆呢。”
苏氏道,“都到了这会儿了,她不打落牙齿和血咽,还能怎样?”
王大壮家的一叹道,“这倒也是。”又压低声音好奇地道,“你说娟丫头这到底能不能生下一男半女……”
话到这里,苏氏抬头,朝跟进来佯装搭手实则听闲话的裴妍道,“你不是正弄你的花儿草的,弄好了么?”
王大壮家的自知失言,忙笑着附和道,“快去吧,这里有我和你娘搭手。”
裴妍只是好奇裴老大和韩氏的态度,才懒得听她们说道那些隐密事,于是挑帘出了屋门。
望着不远处的南山轻吐了口气。
不知不觉已在此生活了二十多天。冬天的萧瑟渐渐褪去,春天的脚步已越来越近了,就连篱笆墙外的那棵野桃树,花苞也透出粉色来。
而她自己也象一棵被移栽到此的树,经过二十多天的适应,开始生根发芽。整个人也突然感觉踏实起来。
因为踏实,心头不再象之前那般的急慌,也有了闲情去关注挣钱以及那些糟心事以外的事物。
正好这会儿她也累了,就进了厨房找出几个旧黑粗陶盐罐子,准备到溪边洗了,摘些花回来插瓶。
家门前的田里长了满田的紫云英,有不少已经开放了。
才刚折了没几枝,红梅从她家院子里出来,看见就问她干什么,裴妍就实话实说,“折了回家插瓶啊。”
红梅就咯咯地笑着跑到田里,说道,“你当心人家说你作妖,乔乔招招的瞎讲究。”
乡村人家,以淳朴勤劳为美德,象这种学着那些富家小姐摘花赏花的行径,可是会招四邻闲话的。
裴妍就笑了,“谁爱谁说去。”说着,腾出一只手招呼她道,“你也来,等折好了,你也拿回家一些,灌上溪水,插好放家里当个景儿看。”
红梅让她说动了,也跟着她折了起来。
两人边折边说笑,正折得起劲儿,就见裴娟一水的新衣,一脸慌张的抱着个小包袱,往这边儿跑来,一边跑一边回头望。
因田地比道路低,两人又弯着腰,再加上裴娟只顾看着身后,就没瞧见她们,待拐到王大壮家的土墙后头,方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便看见裴妍和红梅双双立在田里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愣了一愣,紧接着恶狠狠地瞪来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别说见过我,听见没有?”
裴妍皱眉,裴娟这样子,象是要偷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