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闻言默然不语,听着药老就此事谈笑一阵,说起这李白的妙处,暂且不论真假,以单纯慷慨解囊传授炼丹经验手法一事,在当今世道里着实难得。
就拿江湖上帮众最多的丐帮来说,好听点都是帮众兄弟,实则各不相干,打着帮派名号自谋私利者不计其数,真心实意为帮会做事的有几个。
混江湖的如此,在朝廷里当官的亦是如此,以小见微,很多事都万变不离其宗,再者说,若是把别人教会了反倒过来阻碍自己前程,也是件非常令人困扰的事,人心难测,索性藏私为上。
言语之中,不乏赞美与看重,法正对此表现得极为冷漠。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优秀的青年才俊不计其数,皆是秦皇臣子奴仆,彼此之间亦无区别,更何况李白出身商贾,难免有世俗铜臭,与朝廷内的人才比较定然多有不及,药老所言,在他看来言过其实。
并且,方才小女传言,竟然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底下公然徇私舞弊,其中有没有李白都很难说,就更不可能对他生起多少敬重与爱才的心思。
天底下最有才学与威能的人,此时全然已经被陛下纳入了学士阁中精研天书七十七册。
他是不知李白到底有没有参与舞弊一事,但听着这些老药师们讨论此子,法正心底其实是非常不满的。
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无论是百姓还是江湖草莽,都应该对律法和圣上永远保持敬畏与信任,若是这种仰慕与崇拜降临到某个在律法以外的人身上,受其蛊惑,盲从,反而对朝廷另有看法,久而久之就会对王朝造成威胁。
若是每百姓都不信任,敬畏朝廷了,有了自己想法,有了自己的思考,则国将不国,再也无法融为一体对抗外敌,民强则国弱,民弱则国强。
对于掌控天下的中央政府朝廷来说,若以一个商贾世家弟子为榜样,任其散播学术礼法,那真是律法之耻。
法正盯着考场中的李幼白,见其云淡风轻起炉生火很是潇洒,自己女儿目光不知为何停留在李白身上一动不动,心中不爽难以忍受,马上招手唤来一名侍从。
他从来不会刻意寻他人短处抨击挑事,一切依法而行,自己身旁的这些老药师常年钻研药学,是不懂得商贾厉害,世道险恶,在上京里住得太好,该要让他们见识些东西洗洗眼睛。
“那考场中名为李白的炼丹师,抽到何种丹药?”
听到法正询问的事情,一众畅谈的老药师们也都停下话头看过来。
虽说是大家都是以监考的身份过来坐在这里,不过监视考生的另有其人,自然用不上他们这些老头,老眼昏花早就看不清了,多是在考核结束后对丹药成效与文书进行查阅翻看,最后定下成绩。
“回大人的话,李监令抽到的是暖心丸。”
听到丹药名字,法正脸色不变,他根本就不了解丹药,于是扭头看向药老,不解询问说:“此丹药难度如何?”
药老收敛起脸上谈笑喜色,双眉稍紧正色起来,“暖心丸,又叫九窍护心散,在朝廷制定的金丹谱中可是上等丹药丹药之一,价值连城十分金贵,民间市场此时购价,应该能够卖到五十到一百两左右一枚。”
法正脸上登时诧异。
整个天下的百姓,豪商,官员,哪一个族群阶层的收入法家都以精算安排过。
诸如要保证贫农每月只能赚取一百到二百钱,勉强够养家糊口,生不出叛乱逆反之心足以,同时还要通过官府向豪商施压,权衡百姓与地主收入,做到两面俱到,只要有希望那谁都不会生有异心。
而这五十到一百两的价值,看似微妙,然而真正大量投入到市场中,会引起的动静可不会小,而且听药老说,此丹是朝廷金丹谱中的上等丹药丹药之一,其难度更是不言而喻了。
无心一问,倒也让他有点紧张起来,生怕这李白真有学识,生怕刚过及笄之年的小女看上眼了,实话说,他更怕后者,小姑娘不懂事,情窦初开不清楚这些生意人的恐怖手段。
药老的话还在持续着,都是些法正听不懂的药学词汇,大致意思,无非就是丹药金贵,炼制难度高,末了他心头一跳,只因药老在最后补充的那一句。
“此丹是老夫我亲手放进去的,难度应该是本次考核中最高,没想到竟被榜首选中,若是不看岂不可惜?”
药老说完后坐正身子,一双老眼往认真朝着考场内的李白看去,此时,距离起炉生火过去了半刻钟左右,其他人的丹炉还未升出水烟,而李白面前的小炉却已然出现变动。
只见这俊俏的年轻人抬手一拂,不知是何手段,那铜制的炉盖就如鸿毛般飘然起开稳当无声的倒扣坐在木桌上,而小巧的铜炉则在他另一只手上倾斜,流出熬制的药汁一滴不剩聚在小碗中。
整个过程不仅够快,而且稳如泰山行云流水,若不是样貌年轻,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个经常在丹炉前劳作的老丹奴。
“此子这是何种手法?”一老药师看着觉得眼熟,又说不出所以然,于是出声说道。
众人皆是摇头,炼丹如同文字,博大精深,各有所长,每个炼丹师的手法根据喜好习惯都不相同,通常来讲,炼丹即熔炼药材汇聚精华的过程。
眼观李白在别人刚起炉,他就已经出了一炉,从丹方可知,想要炼制金丹类别的丹药,哪有如此快的速度,除非是自认倒霉随意炮制,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