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残云在天边翻滚,辞镜醒来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落尽,一枚圆月悬在窗外一棵歪脖子树上,那歪脖子树显然有些营养不良,明明还没到深秋,叶子已经落到好像经历了寒冬。错乱的枝桠好似几只鬼手从窗口的另一边伸出来,被月光将影子打在了地面上。
辞镜摸了摸脖子,那里已经包了一圈纱布,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丝细如蚊蚋的声音,她心里一咯噔,自己这嗓子莫不是废了吧?
她正试图再发声,身边忽然传来一阵浅浅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床边还趴着个人,她扭过头去看他,孙弦寂坐起身,看到她醒了,露出一丝温和的笑,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辞镜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道:“会好吗?”
“会好,但是需要一段时间。”
辞镜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孙弦寂正要安慰她,她已经用一种又细又轻的声音开口了:“那我岂不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嗑瓜子了?”
孙弦寂:“……”
“我睡了几天?般若救出来了么?”良久,辞镜问道。
“你睡了两天,般若已经救出来了,你昏迷的那两天她也没睡,现在好不容易撵去睡了。”孙弦寂揉了揉额心,又起身往烛台上续了两根燃尽的蜡烛,辞镜道:“抱歉,是我太莽撞了。”
孙弦寂没有说话,辞镜想他大概是生气了,心里更加愧疚,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孙弦寂坐回她身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有些大,辞镜一惊,孙弦寂伸出手揽住了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辞镜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只得用嘴说:“孙大哥,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其实我也是命大,你看这宫里大半的侍卫都来抓我了还让我给跑出来了是不是?”
“不要再这样了。”
“好好好,我不这样了。”辞镜微微用力推了他一把,孙弦寂却不肯松开她,辞镜也不再挣,任由他抱着,虽然她现在是伤患,但是这也是她自找,还害得别人担心,所以错在她。
因为那天晚上闹的这一出,皇帝已经派人包抄了镜居,孙弦寂当夜是和瑰月一起出动的,瑰月去接般若,孙弦寂带走辞镜,他知道镜居是去不了了,将辞镜带到了郡王府,让翠微翠浓把琉璃抱出来,然后放火烧了镜居。
当夜月色晦暗,无风,看上去只是个十分平静的夜晚,但是到后半夜,天空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大雨,那一场火还没来得及波及邻里便被雨浇熄了,苏瑾年的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堆废墟。
辞镜的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也够呛,孙弦寂忙了一宿配出解药,总算捞回了她一条小命。
只是在这过程中,辞镜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异样,那夜他带着昏迷的她离开的时候,她的心口一直闪烁着微弱的绿光,直到他喂他喝下解药,她的毒被逼出来时,那团绿光才消失。
不过这些孙弦寂都没有告诉辞镜,辞镜醒后第二天便能吃能喝,还能下床打一套拳。
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却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得辞镜,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人头的悬赏金已经到了十万两。
瑰月将这些讲给她听的时候,辞镜正抱着琉璃待在屋中,这一处偏房是孙弦寂母亲生前的住处,平时孙弦寂和孙龙祢都不让人靠近,都是父子俩亲自打扫,所以就算是郡王府的下人,也不知道辞镜几人住在这里。
瑰月说:“在你的悬赏令被贴出来前,京城的百姓们都传你是一个采花大盗,觊觎般若公主有泉第一的美貌,所以才将铤而走险挟持公主,有人说你生得五短身材,尖嘴猴腮,有人说你是个彪形大汉,持一柄九环大刀,凶悍非常,所以在悬赏令贴出来后,他们很是吃惊,且非常失望。”
“失望什么?失望觊觎般若公主美貌的采花大盗比般若公主更加美貌?”
瑰月淡淡地睨了一眼眼前兴致勃勃的人,她虽然说着欠揍的话,可是这嗓音轻轻细细的,他听得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不是。”
“那失望什么?”
“失望皇宫里那些侍卫居然连一个娇弱的姑娘家都抓不到。”瑰月垂下眼睫,辞镜仰头哈哈一笑,瑰月又睨了她一眼,问她道:“你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去皇宫,还带上般若这个……”
拖油瓶三个字在嘴里溜达了一圈又吞了回去,辞镜顿了顿,支着下巴道:“想去看看般离呀,般若想去,我就带上她了,我觉得自己很厉害嘛,哪想到会遇到云归?”
“云归?”
“这可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辞镜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眨眨眼道:“我嗓子不舒服,你给我倒壶茶过来。”
瑰月起身去倒茶,倒好后将杯子递给她,道:“要么长话短说要么别说了。”
辞镜端着杯子笑了笑,抿了一口,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
瑰月没好气,本来木着的脸更加板正得好像一块门板板,见辞镜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德行,懒得理她,起身便往外走。
“哎,哎,陪我唠唠嗑嘛,孙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