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五章 月影(2 / 2)

寒门宰相 幸福来敲门 1850 字 9个月前

次日章越早起于案上动笔写进卷。

论与策不同。

论更侧重于虚,策更侧重于实。

首先章越动笔写得是经论。

开头一篇是易经,之后尚书,诗经等九经依次写下。

再写了论语,孝经,一共是十一经。

最后章越又凑了孟子,一共十二经论。

这些都是章越往日的经学功夫,只是将之整理一番就是。

其中章越又对易经,尚书,礼记,孟子最有心得,故而扩充为上中下三论。

故而二十论用了一日就已写完。

章实见章越闭门不出,饭食都放在外边,唯独饮茶不停。

一日下来牛饮十几盏茶,倒是颗米未进,到了晚上章越吃完饭即去歇息了。

章实不由问章丘“你三叔到底作何制科功课?怎么官也不去赴任了,回府以来写了一日文章?”

章丘倒是明白道“爹爹,三叔是赴大科,此乃古往今来帝王策对贤良之法,若是得用日后即为卿相了。”

章实这才释然,满是欢喜道“卿相不卿相的不打紧,要紧是在家就好。”

说着章实又心疼道“你三叔如此考啊考,都累瘦了,不成我得给他好好补补。”

次日章越早起作文。

论他写了二十篇,下面就是策。

策又分策略,策别,策断。

策别之中又分课百官,安万民,厚财货,训兵旅等等。

章越以往在太学作策论,写了不少旧文。如今捡起来十数篇得意之作,进行修饰。

这十几篇是从史记汉书引出,有论财货,有论一朝得失,有点评人物的。

这些都是太学生们的基本功了。

不过写至一半,章越不由停笔。

他将之前写的二十篇经论与策对照一看,发觉经策相离。

章越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发凉。

自己入太学时,胡瑗就曾教导自己要明体达用。

如今自己二十篇经论写的是花团锦簇,策论也是文才斐然,引经据典,句句都有出处。

但是却失于散漫,不能一以贯之。

章越看到这里不由想到,我也犯了这个毛病不成。

想到这里,章越冒起冷汗,但又想到科举文章不必如此计较,不过自己心底却过不去。

科举时候文章,考一题因一题而作,有时候要揣摩考官的喜好,有时候自己灵感涌现。

但是进卷不同,五十篇的策略必须一以贯之,也就是成一家之言。

打个比方,论语的核心一个仁字。

朱熹的理学一个理字。

陆九渊的心学一个心字。

如此五十篇论与策看似各自分立,但合起来却是一论。要不然就是巧言善辩。

不过这个年纪要成一家之言何其难也。

章越审视之前的文章,之前的文章确实是自己写的。那是以往的学问和功夫所在,如今自己再重新读一遍,已经发觉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章越看着文章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最终在弃与不弃间下了决断。他咬了咬将自己十几篇平日得意所作的策文尽数烧去。

章越索性躺在床上不知觉睡去。

他于梦中那片天地之间,从小读过得书,以及写过的文章出浮现在眼前,进行了一番梳理。

这一觉章越足足从中午睡至了半夜。

直到听闻巷间的打更声,章越方才从梦中醒来。

章越披衣走至中庭,但见头顶之上一轮孤月独照满天。

章越此刻倍感疏离,似被人间所遗忘。

章越低下头却见,庭间池塘不知何时已满,清澈的池水倒映着孤月。

章越坐在池边伸手拨月。

但见水池荡漾,明月破而复圆。

章越不由有所触动,此刻心底一片澄明,于是回到了房中续烛于是案前再度撰文。

章越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一次制科考试的进卷,却成为了夯实自己学问的进机。

三日后,欧阳修派欧阳发至章越家里取文,准备送给两制官员。

却被拒之门外,唐九告诉欧阳发章越这几日在苦心写文章,任何人不得打搅。

欧阳发也是奇怪,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三日后再来,欧阳发却被告知还是没有写完。

一直等到了五月,欧阳发再至少章越府上时得知还是没有写完,这回轮到欧阳发不淡定。

因为制科考试在七月二十五,但其他的举人都已是将进卷呈给两制大臣看了,唯独章越却还在酝酿什么。

若是错过了期限,此番不就白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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