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一听心道,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啊。
章越道“计相曾寻我谈过此事,我探听他的口风,他似怕得罪人故而设法拖之……”
吴充道“我早有所知,否则官家既委了他查账,又怎么会要我协力。”
章越不是不厌恶陕西各路官吏大举贪污,亏空军费之举,但是得罪的人事不好干啊!
这一查若查到底,要得罪多少官员?陕西各路有几个官员是干净的?这事说白了就是不上秤没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打不住。
吴充道“此中分寸我自省得,不过如今我新官上任,不可违背皇命,那么第一件事就要将帐查清楚……”
章越心底直呼溜溜溜,岳父牛逼啊,这事都敢往身上揽。
为了作假账,陕西各路官员肯定已经贿赂好了度支司的上下官吏,吴充要查账第一个要对付就是自己衙门的属吏。
吴充道过从庆历以来,陕西诸路的账目浩瀚,以如今度支司的书手光将帐查清楚怕是最少要用三个月。更何况我怕其中有猫腻,因为陕西诸路为作了作帐,必是行贿本司之内的胥吏书手。”
“故而这一次查账,我打算调你们交引监的人手来办此事!”
章越一听当即拍胸脯道“老泰山此事不在话下。要多少给多少,本司别的不多,但熟悉于账册之人手却是不少。”
吴充听了欣然地点点头。
数日后,吴充的任命正式下达。
入驻度支司。
三司最高长官是三司使,原来有三司副使,但被革除了。
之后三司各设一个副使,签署其公事。
度支副使,相当于度支司的一把手。
同时度支副使于三司使,是一个介于下级和副手的地位。
吴充出任度支副使时,第一件事便是向各司判官及属吏们宣布,自己奉了皇命要会计庆历以后陕西各州县的帐籍!
判官与属吏们听后都是不以为然,这事有说不是和没说一样么?
吕公弼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查陕西各州县的帐,但最后呢?最后不了了之,此举是犯众怒的。
一个是卷宗太多繁多,另一个就是大家不愿意查。
反正说辞都想好了,帐不是在那么?
整整一个库房一堆的账册,你吴充有本事自己一个个去查。
反正各等阴阻的手段在衙门中简直不要太多。
吴充一下令后,下面官吏十分积极地将陕西的卷宗账籍一卷一卷地堆成了一座大山放在屋里,再派出十几名‘慢手’,也就是衙门有名的上了年纪的,老眼昏花的书手负责查账。
下面的官吏们准备好这些后再看他笑话。
吴充见众下面官吏勾结起来怠慢没有说话,头两日都是坐在公厅里看书,至于查账的进度不问一句。
到了第三日起,吴充到了库房里一看,两日过去了,十几个书手的工作量几乎忽略不计。
甚至库房里十几个书手,只有五六人在做事,其他人都在偷懒。
于是吴充大怒训斥了一番这些怠慢的官吏们,众官吏们都是偷笑,至于面上都是诚惶诚恐地接受了批评。
次日之时,吴充专门拨一间库房,之后从交引监调来五十名书手来查账。
众人都知道如今管勾交引监的章越,是吴充的女婿。
见此五十名书手抵达度支司,度支司的众官吏们才知道吴充要玩真格的查账了,顿时一时都有人慌了手脚。
当夜就有两名书吏至吴充官厅承认自己有弊情,暗中收了陕西官员的贿赂作假账。
吴充没有摆出严查到底的架势,而是好言安抚了这两名书吏,与他们说这是自己上任以前的事,自己绝不会动手追究二人责任。二人闻言后是感激涕零。
这便是章越从吴充那听来入主三司副使后十几日的事,在岳父的点拨下,他开始了解之前他所言官场斗争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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