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七十八章 参知政事(两更合一更)(2 / 2)

寒门宰相 幸福来敲门 2962 字 9个月前

见童贯一脸自责,章越倒是安慰起了对方。

而辽国使团萧得里特突然发现原先谈判的正使韩缜突然不见了。

待问宋朝官员的意思,则说韩缜突然害了重病,而且病得那种是一病不起那等。

辽国官员面面相觑,这明显是谎话,昨日韩缜与他们谈话时还生龙活虎的,一点看不出什么有病的样子,怎么今日一下子就‘病倒’了。

这个借口也编得太离谱了吧。

其实细心的辽国官员也可以发现,宋朝官员自李评而下一个个也是忧心忡忡,惴惴不安。

没错,李评他们也听到某些风声,虽拿不准,但十有七八是真的。

两边谈判的一开始,各自都是在极压抑,极沉闷的环节之下进行。

两边一开始又在划界之上扯皮,就划界之事上,两边都是各自引经据典,将道理说出花来了。但道理只是道理,最后还是要体现在宋辽两国的国力之上。

萧得里特不敢让谈判再拖下,当即道:“我方国书已下,不知章相公有什么条款,咱们议一议禀给两边君上呈上。”

章越点点头,让李评将草拟好的条款交给萧得里特。萧得里特浏览之后,稍稍变色。

章越这一条款并非多苛刻,但是却是恰好踩中了这一次耶律洪基给自己谈判的底线,也是自己能做主的最大范围。

萧得里特则道:“此万万不可,吾国上下绝不会答允。”

章越道:“那便没办法了。”

萧得里特又争了一阵,知终不可为。但他仍不死心,拿着条款到章越面前道:“章相公借一步说话。”

章越与萧得里特走到一旁,在场众人都知道二人要说些不能见于两国官方记载的商量。

大家都知趣的当作没有看见这一幕。

萧得里特见了章越口气放软道:“章相公,看在在下与魏王的薄面上,不能再多一些吗”

章越道:“感谢魏王的厚意,只是划界之事乃两家皇帝家国事,我等臣下怎好替天子做主。我汴京家里之宅院,若魏王若要,我肯定拱手相让。但我大宋的疆土,一里地我都无权为天子处分。”

萧得里特笑道:“章相公若说大义,那么之前为何又要收那些东珠和金银呢如此不怕贵主知道治一个里通外国之罪吗”

章越就知道他们有这一手则非常光棍地道:“若贵使有意,大可告诉吾主无妨。”

萧得里特见章越无从拿捏的样子,心想章越身为宋朝重臣,这些要挟不了他。他以在心底谋划,章越欲出兵之事不可告诉天子,却可以告诉魏王,魏王必会在天子面前替自己开脱。

如今的辽国就是宁可得罪耶律洪基,也不可得罪魏王。

但萧得里特仍道:“章相公,再让十里地也不肯吗”

章越摇头。萧得里特急了,又威胁道:““两家通好七八十年,这些事早了和好后,以后便各自守好道理,再无干戈之事。难道为这十里地,章相公便真要绝两家之好”

章越仍是不肯。

萧得里特颓然道:“好吧,就依章相公所言吧。”

章越闻言面上却露出些许失望之意,最后方道:“也好。”

萧得里特看了章越神色心道,此人是真想北伐。

最后萧得里特将章越的条款送至燕京议论,见萧得里特答允后,宋朝谈判使团无一不是欣喜至极,只是苦于在辽人面前不敢有所表露。

走出谈判之所,李评再也忍不住颤声问章越道:“大帅,是否将此谈判结果,立即禀知官家”

章越看了一眼李评拟定的条款,道:“先不用吧,毕竟辽主是否答允,还是未知之数。”

毕竟只是拟好了合同,公司还未盖章。

还是以盖章为准。

当然就算盖了章,后续还是有变数在。章越要等十拿九稳后再告诉皇帝。

但李评等宋朝谈判官员一个个都高兴,不过听章越此言,还是强自按压下欣喜的表情。

众人之中,可能唯独章越是不那么高兴的一个。

李评想到这里再想到这一年来对章越的种种争议,对他的质疑。他当即对章越行了一个拜礼,尽量平静地道:“章相公,以往是李某错怪你了。李某向你赔罪!”

章越见李评如此,反是笑着问道:“你错怪什么了”

李评不知如何回答,章越则道:“你我都是为了国事,没有错怪之说。”

李评闻言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恰好凉风忽起,李评立即转过身去以袖掩面。

章越看着树上的落叶,不知不觉间真定府已经提前入秋了。

……

议和条款给韩缜看过后,对方是一脸不可思议,辽国在最后居然作了这么大的让步,令他不可想象。

韩缜将条款教给章越后问道:“这一切是否都在相公谋划之中”

章越道:“不曾。”

“那么相公是否真要北伐”

章越没有言语。

韩缜知章越不肯实说,知道自己也问不出章越是否有伐辽之意。

章越道:“但无论如何,要使辽人深信不疑,自己当先深信不疑。”

韩缜赞道:“此言极是中肯。请恕下官之前眼界浅薄,不识相公的高略。”

说完韩缜起身向章越告罪。

章越道:“无妨,无妨。”

“我在想后世书生读史至此或会笑我章三胆怯,居然没有趁着西夏大败之际,坐失北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机。”

顿了顿章越叹道:“我读史时笑前人,后人读史来笑我。帝王功业之事,就是自己笑笑别人,再让别人笑笑自己。不过如是,不过如是。”

韩缜大笑举起酒盏道:“此话下酒,章相公我敬你!”

二人一饮而尽,章越道:“韩兄莫怪我就好。”

韩缜道:“我不仅不怪,反而要谢章相公。不是韩某使这出苦肉计,辽人焉能入套呢”

章越,韩缜二人闻言各自大笑。

……

汴京已是起了秋风,官家身披披风看着庭院中的一颗梧桐树。

秋风吹来,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叶子从树上卷落。

官家对一旁的石得一道:“此树是朕登基时新栽,后来朕便一直留意他,每年都要来看过一次,整整十年了,此树也成了参天大树了。”

石得一道:“官家心中包含万物,大者知宇宙乾坤,小也能察一树一叶。”

官家道:“朕哪有一叶知秋的本事,只是心想朕登基亦十年了。”

这时候一名内侍上前奉上一本札子低声道:“陛下,章越的札子!”

“不知是否有好消息传来”

官家看了点点头,翻开札子后过目御览一番。石得一悄悄抬起头想看看官家脸上是喜是怒。

但见官家神情波澜不惊。

半响后,官家放下札子,然后迈步至庭院中间间而踏着落叶,向前行去

官家的步子走得极快,石得一等众内侍们有些赶不上。

一直到官家走到御亭中时,方才止步,此刻他扶住亭柱喘着气,然后对石得一道:“十年了……不,是一年的功夫,总算与辽国谈成了……耶律洪基回到上京去了,带着他那三十万皮室军回上京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石得一知道官家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了。

官家继续喘着气道:“是当恭喜……不过更大的喜还在后面……辽事一定,朕便可全力制夏,洗刷祖宗之耻辱,成为中兴之主!”

说到这里,官家转过身对石得一道:“立即拟诏,罢去章越河东宣抚使,河北宣抚使之职,立即回京!”

“朕授参知政事,谋灭夏之事!”

ps:把明日更新放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