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飞机准点降落在东京成田国际机场。
出了机场,上了专门来接机的丰田埃尔法,过了一个半小时左右,中午十二点多到了一处叫稻田谷的富人区。
整个过程中,乔波一句话没说,窦豆也是话没说一句。
她没到过日本,自是对路上的一切都很是新奇。
但是,她也顾忌自己的形象,这是到菊地家,看望他的妈妈。
所以,她尽量端得淑女些。
稻田谷的房子大都比较低矮宽大,被浓密的植被包裹,若隐若现,像隐士居住之地,很是低调。
但是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一些商界名流、政府高官,明星大佬。
即便穿着粗布麻衣,喘得也是粗气,难怪菊地不怕穿粗布衣服,用粗布床单。
沿着一条青灰色碎石子铺面、镶嵌着一块块长方形青石地砖的小路,窦豆几乎是一步一跳地,跳到一处宽敞的庭院。
窦豆心里很是疑惑,菊地的妈妈长年累月的,就是这样跳房一样跳进跳出吗?
当然不是,后来才知道,这是前院,后院才是正经出路,有能够进出车辆的宽敞的花间小路。
矮趴趴的大房子的玻璃大门前,站着一位较为粗壮的中老年男人,笑容可掬地冲乔波和窦豆笑。
乔波快走几步,打招呼道,“雷叔!”
雷叔憨厚地、亲切地笑着说,“小波来了,快进屋坐吧。”
见到雷叔,窦豆觉得,虽然这里的房子怪怪的,很陌生,但是见面打招呼的习惯还像是在国内。
乔波冰块脸加锯嘴葫芦的阴魂又上了身,不管不顾地,大踏步钻进屋里,仿佛他压根就不认识窦豆。
窦豆只好硬着头皮,主动跟那个乐呵呵的、貌似很憨厚的、所谓雷叔打招呼,“您好,我叫窦豆。”
漂亮可爱,伶俐水灵。
举手投足,大方得体。
雷叔在心里正给窦豆打着分。
忙笑着回应,“呵呵,窦豆你好,叫我雷叔吧。快点屋里请!”
窦豆迅速瞄了一眼四周,万一需要逃跑的话,有多少胜算?
自己还把杰森拘在家里当苦力呢,能亲切不外地称呼“小波”,说明关系不一般。
这个雷叔见了乔波问都不问杰森,说明他们是知道的,杰森在做人质。
他们不会不顾杰森的死活吧?窦豆自从见到雷叔,心就提了起来。
没准,等在这里的就是一群可怖的歹徒,就等着抓住自己做人质,好逼着菊地现身呢。
房前花丛簇簇,矛盾了半晌,假装欣赏花。从一簇花,闻到另一簇花。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吧,就这雷叔,宝塔一般的壮实,自己肯定打不过他。
为什么大学时,不报考警校呢?最起码的自保能力有吧。
瞥一眼矮趴趴的大屋,这怪样子,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住宅,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黑帮大佬呢。
雷叔一直两手交叉在腹部,脸带笑容地,很敦实地站在房前。
很有耐心地等着,不催促,不交谈。
看着老神在在的雷叔,感受着周边安静的气息,窦豆就觉得,哪哪都透着一股不正常呢。
老是在外面不进去,还在雷叔眼皮子底下,总不能老是假装看花,眼看这几堆花都被闻了个遍,没法再往下演了。
心里直扑通。
豁出去了,怕啥?这可是我家菊地的亲家!
是菊地从小生活过的地方,没道理到了菊地家,还怕几个外人。到底谁跟菊地关系最近。
想到这儿,壮壮胆,大踏步进了屋。
屋里有个毛胡子大汉和乔波正大眼瞪小眼!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
这是窦豆的第一感觉。
然后毛胡子转过脸,不冷不热地对窦豆说,“你就是窦豆?欢迎你到日本。”
窦豆没说话,而是直愣愣地打量着他,此人上身穿格子衬衣,下身穿着牛仔裤。格子衬衣束在牛仔裤里,中年油腻老外惯常穿着的样子。
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肩宽背厚,堆在沙发里,那有点发福的小肚腩很是打眼。
索马里海盗头子!气势十足,威严很盛!
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人时有些恶笃笃的,让人不敢直视。
窦豆对上他毫不避讳的打量,问道,“乔波,能告诉我,这位老人家是谁吗?”
乔波漫不经心地拿起茶几上的雪茄,用雪茄剪剪去雪茄帽,再用小火枪绕着圈的慢慢点燃,抽了一口。
海盗头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提醒说,“不要过肺!老雷,给他倒杯威士忌。”
乔波说道,“不用!人我给你带来了。雷叔,在哪吃饭,在哪睡觉?”
乔波起身就走,顺便把那包雪茄、雪茄剪、雪茄火枪都装进口袋里,一边走,一边冒烟。
冷漠孤傲又酷洒的样子,还是挺有型的。
原来你是这样的乔波,除了冰块脸加锯嘴葫芦,还有这般的倨傲无理。
海盗头子冷冷地看着雷叔带着乔波走的看不见,下意识地抬抬胳膊,又直直地放到沙发靠背上,这才正对着窦豆说:“乔波是我儿子,我叫乔一匡!”
窦豆“哦”了一声,难怪乔波这么傲慢无礼,不通人情世故,原来这德行都是遗传啊。
到了这时候,窦豆才算放下心防,还能正常说话,对乔波还是挺关心的。
不善于表达,但是看儿子时关切的眼神欺骗不了人。
虽然不懂抽雪茄跟喝威士忌有什么关系,从他提醒乔波抽烟不要过肺,能从字面上理解,他怕乔波抽烟过肺伤身体。
窦豆直截了当地说,“乔一匡先生,请问菊地妈妈在哪?”
乔一匡正奇怪呢,报出他乔一匡的鼎鼎大名,怎么没有吓这小丫头一个跟头!
胆子够大的,没想到更为胆大的是,她竟然毫不客气地直接发问,菊地的妈妈在哪?
有这么不懂礼貌、不知尊老敬老的人吗?这丫头不能要,我可是菊地的亲爹,她竟敢这样对我!
乔一匡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这时候,走出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温和地、细声细气地,用有点变味的中文对窦豆说,“窦豆啊,菊地妈妈等待多时了,快随我过去吧。”
窦豆长呼一口气,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上来就遇到一对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父子,真是怄人。
窦豆左手覆右手交叉放于腹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用敬语说,“哈吉买马戏台,倒灶药老西裤奥奶噶依稀马斯。(“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老人愣了一下,脸上却是笑开了花,也忙着回礼道,“倒灶,药老西裤奥奶噶依稀马斯。(不客气,彼此彼此。)
她把窦豆带进一间卧室,卧室里燃着香,进屋就是一股浓密的香味。
床上半躺着一位老人,头发全部剃掉,新长的毛茬遮不住头上脸上的伤疤,虽已痊愈,却依然能看出缝过的针眼,可见当时车祸时的惨烈。
窦豆心里一下就揪紧了,心疼的情绪油然而生。就像通了电流般,把她与床上的老人,自此连上了一种叫亲情的脉搏,一起脉动。
细看之下,跟身边带她进来的老人,眉眼间有几分相像。
都是气质清雅,安于现状,与世无争的样子,年轻时应该都是大美人。
这关系也就清楚了,身边的老人定是星野的妈妈,菊地的大姨。
窦豆快步走到床边,朝着菊地妈妈鞠躬行礼,抬起头来时,眼泪就流了出来。
菊地妈妈朝窦豆伸出手,也是泪流满面。
窦豆握住她的手,哽咽着问道,“阿姨,您还好吗?”
藤原佳戴点点头,“孩子,我还好。苦了你这孩子了。”
窦豆强颜欢笑道,“我不苦,您也不苦。咱们都应该乐观开朗健康地活着,这样菊地才放心。
我相信他还好好地活着,他一定会好好地活着。为了您,他也会顽强地活着!”
藤原佳戴点点头,握紧了窦豆的手,“嗯,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也是个会疼媳妇的好男人。为了咱们娘两个,他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藤原佳戴看向床前也哭得跟泪人一样的妇人,给窦豆介绍道,“这是你大姨,星野的妈妈,星星的奶奶。”
窦豆赶紧再次行礼,“大姨好!”
朱梅英握住窦豆的另一只手,“嗯,嗯,好,好,好!多好的孩子啊。
兰英,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时候,一个中国“介护”进来通知说,“可以吃饭了。”
藤原佳戴忙对窦豆说,“该饿了吧?快去吃饭,吃完饭好好休息休息,我这里有人照顾。
咱家请了两个介护呢,都是咱们中国人,好交流好沟通。你放心去吃饭、休息。”
窦豆问道,“您吃饭怎么办?”
介护小姐说,“等下,我会伺候藤原佳戴女士吃饭的。”
一行人到了餐厅,饭桌上摆满了中国菜。
乔一匡坐在最中间,没看到乔波。
乔一匡就那样一直不急不缓地吃饭,不冷不热地看着窦豆吃饭,再看着窦豆吃罢饭起身告辞,“我吃好了,诸位慢用,大姨慢用。”
朱梅英笑着站起来跟窦豆说,“让介护小姐带你去休息休息。”
等窦豆走远了,这才转向乔一匡,冷着脸说道,“人家孩子到面前,你看你什么态度?一点当长辈的样子都没有,不讨喜!”
乔一匡道,“我得替我儿子把把关!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做我儿媳妇!”
朱梅英嗤道,“要你把关?你算个老几?菊地都正儿八经地喊窦豆父母爸爸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