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蘸着残茶在案上画出兵道
“明日擂起九通战鼓,逼得皇甫尚催运兵器。咱们埋在河西道的暗桩,总有个能截住运货的驼队。”
萧湛突然攥住她执笔的手“你要亲临阵前?”
“你摸这脉象可经得起金戈之气?”
姜雪将手腕贴在他掌心,薄纱广袖滑落半截“蓝将军旧伤未愈,我若再逞强……”
话未竟便被揽入带着松烟气息的怀抱,萧湛下颌抵着她发间衔珠凤钗“前日探子来报,雨音在佛堂抄了整卷往生咒。”
战报如雪片飞入帅帐。
第七日黄昏,皇甫尚摔碎了案上琉璃盏“八百里加急传讯韩相以,十日内若不见玄铁雷火砲,提头来见!”
当拂冬的密信裹着胡杨叶送至时,萧湛正替姜雪篦开发间凝血。
信笺上朱砂标记的路线途经鸣沙山,算着日子恰逢月圆。
“苏已离说那人能解南疆噬心蛊。”
他指尖划过舆图上赭色标记“待你身上巫咒破除……”
“云振之事……”姜雪忽觉腕间银铃微颤,那是多年前他系上的平安锁。
萧湛握紧她发凉的指尖,将人圈进挂着犀角弓的帐幔里“明日着人往渡口接应,苏已离最喜长安的透花糍。”
漏夜风过辕门铁马,案头玉烛台映着交叠的剪影。
姜雪数着更漏声,忽觉颈间落下一滴温热——原是萧湛将脸埋在她散开的青丝里,战甲未卸的胸膛传来闷闷心跳。
烽火驿道传来急报那日,正是第五日破晓时分。
信使呈上的紫檀密匣里,姜珩染疫的绢书让姜雪五脏六腑都被揪紧。
八百里加急文书上“天花”二字宛如淬毒的箭矢,将她的指节攥得发白。
帐外战旗猎猎作响,案头还摊着未破译的北狄军机图。
蓝烽重伤未愈的躯体尚在军医帐中渗着血,更遑论皇甫尚私铸的玄铁连弩尚未探明。
姜雪闭目将绢书按在胸口,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此刻她半步都离不得这黄沙漫天的边陲。
“让首辅大人即刻返京。”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割开帐中凝滞的空气。
萧湛接过军令时,腰间佩剑与甲胄相撞的脆响里分明掺着几不可闻的颤音。
他望着沙盘上插满的赤色令旗,千钧重担压在肩头
云振那双总噙着笑意的桃花眼,天水国昼夜不息的攻城战鼓,还有眼前人愈发单薄的肩颈线条。
玄色披风裹胁着塞外风沙骤然扬起,萧湛铁铸般的臂膀将人箍进胸膛。
姜雪后颈传来灼热的吐息,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渗入每寸肌理,像是要把这抹温度刻进骨髓。
战马在帐外焦躁地踏着碎石,他却贪婪地数着她颈侧跳动的脉搏。
“每日按时进食就寝,戌时三刻前必须熄灯。”
他的指腹重重碾过她腕间旧伤“若让我知晓你擅自提剑出阵……”
未尽之言化作齿关相碰的闷响,姜雪吃痛地仰起脸,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墨色漩涡。
风卷残旗掠过她散落的青丝,萧湛突然翻身上马。
玄铁护腕擦过她掌心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坠落尘土。
“待山河安定重逢时,我再慢慢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