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如此飘散凝作一道光纤蜿蜒环绕在莲的身边。数秒后光芒散尽,微微的暖煦拖着少女的身躯,依在她的周围。
暖煦的灿烂金色于寒风之中被吞噬,星星点点的与雪混杂,与夜点缀。
“魔女……什么?
莲模糊的吐出疑问,但身体终是难耐,至极限。眼皮沉重,意识的模糊再次一瞬扩张。她昏迷过去。
轻踩于雪上的声音,几经之后被雪声呼啸覆盖化为沉寂。
“……叮铃。”
铃铛轻响于少女腰间,回声被无形的穹顶笼罩荡漾循环带起未知的声音。
“莲·诺雅·伊洛……”
“你的新身份……”
“若是被束缚住了,就直接抛弃……”
“只是一厢情愿吧……”
“喂……你,在哭吗?”
模糊的梦幻之中,少女反应过来。
沿着城墙缓步的她,勉强维持着身躯颤栗。摇晃中,步向城门。
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何到达这里,夹杂在脑中陌生却熟悉的片段撕裂大脑。
“神……为什么,会给予我这样的名字……?”
无力轻声的话语,被耳边响起的嗡鸣吞噬。在前来掺扶的卫兵的注视之中,重重倒下。
“喂!”
“没有呼吸了……该死,这样怎么交代!”卫兵“啧”的一声,从苍白皮肤的少女旁边站起。
“我来治疗她吧。”被雪染上的黑发女子,将少女从地面抱起,背在身后。
“我,A等冒险者,洛·安也克希尔。我有权力可以带走这名少女,不是吗?”见卫兵想要阻拦,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卫兵狐疑的打量面前女人。
菱角分明的面孔被黑色长发微微掩盖,冷冽的金瞳,毛绒边角的大衣以及挂在左侧口袋的冬青和风信子……
“这是通缉令,魔女……我需要带她去向上头交代……”
尾音刚落下,他的脖颈就被狠狠锁住,连带整个人被怪力直接按在地面,血痕自脖颈深深浮现。
“魔女?”安也克希尔冰冷的声音传出,她不屑的瞥了眼从墙上掉到地上昏厥的卫兵,无视周边赶来的增援将少女抱起扛在肩上。
“叮铃……”
注意到异样的声响,遵循声源,发现少女腰间挂着的一枚淡金色铃铛,黯淡的摇曳着。
“铃铛?这样啊……庇护已经发动了。接下来做点处理,就差不多了吧。”
黑发女子从房顶上飞速掠过,几经脚尖点在房顶上飞起,凝起黑与金光践踏于空中,最后光芒收敛轻盈的落在地面。
她确认那些官兵是追不过来了,至少想要处理她在空中沿路向下迸发魔力顺便破坏的几处地面,没个几天可无法顺利赶来。
“旧子德这边,相对应该会比艾伦拉平和一些吧。”她凝望面前深陷漆黑的巨坑。
因为数十年前的疑似天灾事件,这一整片城区,只剩下外围几十栋房子没有塌陷沉入地底。
现在这一片,在做了一些相应的处理后,已经作为矿区使用。
人烟本就稀少,而在天灾爆发的这么一段时间,剩下居住的人也连夜撤走。
扫去地面积雪,用风化干。将少女安置在地面,安也克希尔随即小心将少女腰间的铃铛解开。红色丝绳缠绕,不规则的向上围绕,将铃铛固定在少女的手腕处。
青蓝色流光淡雅的浮起,从红色丝绳之中弥漫开来散在空中。
光芒凝聚化为缠绕一起的冬青与风信子的图案交织。向下沉落,飘荡。铺盖在少女禁闭的双眸上溃散、消失。
光芒落下之后,少女的胸腔微微有了起伏,皮肤中布着一层浅显的血色。
“唉,为什么不和零一起回来呢?”安也克希尔轻声叹息。
“倒不如说,是她忽然的任性。”
“魔女?”
安也克希尔面见这淡淡光影,金色眼瞳窥见那清澈面貌而微微惊讶。
魔女的存在,于神明眼中都是异样的光芒。
不拘于万物的自由之巫女,不代表神却行使着神的力量与权力——这即是魔女,与常言所说的完全区别的存在。
“魔女?是的哦,没想到魔女的名号这么令人深刻啊。不过呢,我可不会治疗一类的魔法。”她嘴角上扬,此刻就如魔女那般示出高傲的气质。
尽管莫名其妙。
“身为魔女不会治疗魔法可不太真实?但除此之外,能是谁?你想说——神明吗?”安也克希尔丝毫不客气的讥讽对方,但对面的态度却是意外的没有在意。
不禁会感到奇怪……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魔女都是那些自捋越过神明与世界的存在。全部都是高傲与自负的角色。
大胆承认,或者说贬低自己某一方面,这不像是魔女。
“神明?哈哈……太不靠谱了吧,那些家伙。是她自己啦,她自己。小姑娘的灵魂开始恢复了。”魔女愉悦的轻哼一声,转身微微俯下身躯。轻探的伸出手,以指尖轻点在少女的鼻尖上,留下一枚淡淡的光点,“之后,无论是伤势还是记忆,全都会被治愈。”
注视着这淡淡光影的动作,安也克希尔在意着对方的话语微微低头:“神明不靠谱吗?”
如此轻声自问,不过没有从内心之中得到答复。抬头凝重的看着魔女的背影,转向另一话题“所以说——她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答案很明显吧。”
魔女微笑着回头看向安也克希尔——那一对确实存在着的深蓝眼眸,复杂神色之中夹杂的一丝温和掩盖在表层。而如深渊一般吞噬周围的深邃缓缓螺旋。仅仅只有这双眼睛可以看清,而其后,却与身躯一并慢慢透明。
魔女消失了。
就在眼前,化作光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知去向何处。
“呵。”注视着消失的光点,与脑海中回忆重叠——安也克希尔麻木的轻笑出声。
也不嫌弃满地尘灰的坐下去,她静静注视着身旁已然恢复呼吸的少女,无息等待她的醒来。
等待是痛苦的,不谈漫长来言,在结果出现之前的所发生,都是无法预料,进而煎磨心灵。
“我们多么相似啊……那些过往,我们三个人都是这样,被抛弃。”
零的过去,莲的过去,被神所告知了她们的过往。而感同身受之后,她羡慕这俩个人可以选择抛弃过去,可以重新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尽管可能会背负更为沉重的命题……
但这种命题,等到来到眼前再去解决就好。永远都不会晚,只要不从眼前错过。
朦胧之中,亚麻发色的少女紧闭双眸,冰冷的身躯微微轻颤。
是梦……但,更是现实。
不断倒回的时间,回复过往的世界——倒退,变化,不断后撤。
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们明天晚上回来。”
“嗯……”少女轻哼一声,内心依然存在着某些期望。
而随后沉重的关门声,期望破裂。
这样的日常,应该习惯了吧……
少女轻声叹息,带着隐隐溢出的沮丧走到门前。禁闭的铁门无法被推动,门已经被锁上了。而再带着莫名出现的希望,少女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向外面。
没有谁存在着,只是黑白,宁静的一片。
“反正……明天就会回来了。”
少女嘟囔着,以微妙的心情回到卧室中,紧紧闭上了窗门。
客厅,外面太大了……空旷静谧,诡异的令人后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因此躲进狭小一些的地方,反而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雪……还没停吗?”
仿佛永无止境的飘落,不真实的存在着。雪花成堆的落下,却永远不会粘上窗户这透明的屏障。
少女无趣的趴在桌上,侧着脑袋贴着这冰凉的木桌,无力翻动一旁的书籍。
什么都不想做了……
视线向上微移盯着窗外雪花,想着就这样慢慢等下去好了。
时间仿佛没有流动过,视线中的一切也没有变化。
但意识过来时,扭头见到面前的闹钟,时针向左斜着,表示天色的落幕。
也许因为雪没有停下来过吧,阴云遮着太阳,外面一直都是昏暗的,也难以察觉出变化。
“窗帘……”
爬到床上拉动绳子,降下了这块遮挡与外界联系的帷幕。
“然后……去吃饭吧。”
少女轻揉着肚子,朦胧着双眼,小步走到了厨房。
一如既往,从冰箱中取出一小块肉稍作处理炸熟,再从餐桌下取出一桶泡面,作为一顿丰盛晚餐,这样就已经足够……
这样一直过去两天。
发呆,望着雪花飞舞,等待着不知是否有意义的声音。
“盯——”
闹钟敲响了第二天到来的预警。
“没有回来嘛……说不定明天就……”
而这样子,开始一天天等待下去。
每个月初,都会有送至门口的几箱粮食,而门也只有这两天可以打开。
一个月,两个月……
足有半年之久了……打开这道冰冷的门之后,拿到食物,凝视那空荡荡的门扉,不敢再带有希望,不想再期盼着什么。
而与之相比,外界的存在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呀啊!”
明明没有任何的阻碍和屏障,当少女将身体刚向门外探出一步时,剧烈的刺痛感顿时从脚底迅速向上。一根根针沿着神经刺入一般,直至下一瞬间少女失去意识倒下。
“莲,如果爸爸妈妈离开了你,你能接受吗?”
醒来的少女绝对不是想听见这种话而醒来。
紧紧拽着被子,赌气的将自己闷在里头。听不见外面有声音,稍稍探头,探望四周。而人已不在,只留着她存在这空洞洞的房间。
“叮咚——”
对时间没有了观念,而这每年准时的门铃,却总是提醒她时间的存在。
“生日快乐。很难得不是吗,七月十五日,这对于我们来说唯一流动的日子。这种日子里,就是要笑一笑啊。但是的话……不必在意我们了。尽量把我们往下面放一点吧,找些可以替代我们存在的事物好吗?”
“……”少女将信封甩在桌上,全身无力的直直向后倒在床上。
之后,信封的字点点减少,变成一句单纯的“生日快乐……”到最后,不再收到。于此,也失去对时间的概念。
“嗯?你好啊……我。”
倒在床头的少女仿佛感觉到什么,扭头对向窗外的飘雪之中。
“未来好吗?有人陪伴吗?开心吗……好吧,我不该问着这些吧。”
“但是我太寂寞了……没有人在,听不到声音,外面也是恒久不变的暴雪……真的,真的……我害怕,很害怕,我又想着自己的存在是否还有意义……”
没有人会听少女的倾诉。
“但是,如果他们,万一呢!万一什么时候……就回来呢!”
无人的黑暗之中,少女哽咽着,无声哭泣。
她缩成一团,紧紧抓着床单,感受到湿润——被泪水所浸湿。
哭了多久呢?不知道……闹钟早就不会动作,外面也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但是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寒风,令少女稍稍清醒。
“窗户?”
久闭不开的窗户此时向里敞开,窗框中积着显眼的尘灰。
“外面……”
雪停滞在空中,但密集到无法透出视线的寒霜,一览无余,令人看不到这种停滞。
少女小心地试探着,将手伸向窗外。
从未感受过的寒冷,却异常的真实,在她的掌心中流动。
皮肤一瞬间被撕裂了,存在于手掌旁的风雪,仅此一块不断呼啸,将积压许久的忍耐一瞬发泄。
融化,结冰,一层霜即刻覆盖,将腥红裹在其中。但雪化光了,密集的白色中出现一片显眼的空缺。
“原来……是这种感觉嘛……”
好冷,但是,很开心……
自此开始,风雪开始真实的落下,在窗口咆哮,不断嗡鸣在少女耳边。
……不辞而别。
呼啸的风雪令人更加抑郁。
趴在窗台上,少女嘲笑般轻哼着,凝望窗户中的自己。
今天,是她的生日……
不知因为什么而注意到了时间,如幻听预见存在的门缓缓打开的声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或是不知为什么还要期待着自己承认的事实。
空荡荡的门外,链接着虚无的世界。
只有自己活动着,这一片风雪永不休止的陪伴着。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最后的话语是那么讨厌,却连践行都无法做到。
把有关他们的记忆全部抛弃的话……把过往的一切全都抛弃的话……会很轻松吧。
“意义……”
“为什么,只有我存在呢……”
“为什么呢……”
高台寒窗,被风雪遮掩的少女魑魅魍魉的晃荡。在风的教唆下,她的脚轻轻向前挪动,点点踏入虚空。
“就这样……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