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并不可怕。
一切的伤痛,失去也好,难过也罢,或是受伤。
如果无法感受到这一切了,才是可怕的——前序。
……
以“小事做起,渗入民众”为方针,从团长开始,点滴的带动了其他团员的行动。
阿洛司马会时常感叹这一年的进程,感叹公主为了她的理念而下的决心。这个骑士团,到现在为止不曾参加过战斗,也未与其他骑士团一并训练过。但在王国内,却享有了未曾拥有的评价。
公主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战斗才决心成为第零骑士团的团长。她将次作为理想的基石,想要一点点去改变。
感叹之余,阿洛司马抬头凝望星空。
宝石闪烁而密聚的繁星连成一条延伸天际的河流。它们的光辉无一变化,平庸的光芒,却是拥有不同的形体、特征与色彩。
往常,他会坐在这高塔的顶上,和公主一并观望星空。
“叮铃。”
“嗯?”他听到了指定的号声,在这同时,隐藏在四处屋顶的骑士将银盾反射月光不间断接续,最终令银色的月光呈作巨大的五角阵将阿洛司马对面的豪宅包围。
“该收网了。”
拉起衣缘,他收束臂肩银铠,乘青蓝线条一跃而下。
这一晚的行动,命名为银月。
以阿洛司马的指挥为主导,引领除第零骑士团之外的骑士团中各一人组织的临时收剿小队,在短短几个时刻之类完成了战斗。
“清扫人数共计十三人。地下场关键目标全部捕捉。”
“救下的呢?”阿洛司马拉下衣缘,褪去多出几道刀痕的大衣。
“抱歉……指挥。”
看这名骑士如此沮丧的神色,阿洛司马已经知道了结果。
轻声安慰了他,让这名骑士带着其他人回去清扫遗骸,把那身血迹的银甲好好打理。他自有自己要做的事,而这与那些骑士们而言,就无太多关系。
阿洛司马走向地下室。昏暗的走廊并非没有布置灯光,稍用火焰进行照明,就发现富丽堂皇的金制装饰布满墙壁,被破坏的魔力光源也是由奢侈的宝石粉末涂成。
他回想这场行动的原因——
无视国家与社会制度的贵族,秘密开启的血腥角斗场,为自己提供乐子的一块地下场所。
专门为其创立了组织,绑架一些拥有魔法天赋或者格斗天赋的平民、没落贵族,或是说不被在意的人。
以及……公主在意的一个人。
“为了销毁证据,做的挺绝。不过,不用等到王法制裁你们了。反正,你们对于赢下审判,是抱着必胜心的吧。”
那三人被凝液堵住口鼻,只留下一点足够呼吸的程度。
用不着直觉了,直观的视线之下,背着最后一展魔力光源,男人手中凝起圈状环绕的光球。只是一个点,微不足道的大小,但是危险。
“嘛,灵魂魔法的话,你们不需要在意。总之,你们剩下的同伙,还有那个组织的细节,就告诉我吧。”
面前三人昏厥,眼眸失去光泽,眼白也泛着浑浊的质感。阿洛司马自知无法控制这一魔法的力度,而其反噬也对自身难以免疫。重心不稳,趔趄几下后勉强扶住了墙沿。
“这些家伙的灵魂……自爆了?空间的反应波动?这什么啊……炸弹吗?”他没能得到任何有用信息。而在场的其余物件,连魔力的波动反应都无法勘测到,就别说可以提供到有用的线索了。
“唉……现在……”他走出了这个令人不适的豪宅。三个失去灵魂的人,其实可以说连尸体都算不上,甚至失去了变成亡灵的机会。所以让在外待命的几名骑士好好处理掉了。
回头望向这黑灯瞎火的模样,心想这曾位于王城第七位的贵族宅邸,不久可能就会被当作鬼宅低价转让。呵,王城的社会经济竞争,那股互相迫害的性子可是激烈的要死。
“莫儒拉其家族。嗯,好像有几个子嗣在外面,跟他们通知一下吧。若是有教育希望,就试着收编入骑士团好了。”
思索完接下来的事项,阿洛司马四下观望。宣告夜晚结束的最后一缕月光照在他身上时,这才发觉时间过去了多久。
“啊?!嘶,灵魂魔法那里昏厥太久了吗?明天……啊不,都可以看到阳光了。算作今晚?需要快些准备了。”
他有一个简单的小思绪要于黄昏呈现。
本是想要构造一个庞大且复杂的思路,但发觉这不符合他所支持的人与理念后,打消了这股念头。
不是说不允许奢侈,只是现在的他与她,不想去沉陷于奢侈之中。
阿洛司马转到一处黑暗的小巷,扫去遮掩的告示牌。在这后面,是他布置的传送术式。
“先睡个三小时吧,希望一切准备好时见到艾尔时的状态可以好一点。”
……
“哎呦!”
公主转过拐角时,和不知谁撞在一块。手中的公文件全都散落在地,而从沉重的铁的碰撞声可以知晓,这一撞撞的不轻。
“不是说过几遍了——不要在宫殿里穿着盔甲啊!”
“唉?”才看清来者为何物的公主,错愕的愣了一下。
高耸的餐车……
“什么啊……又是谁有宴席吗?还是母亲今晚还需要去应酬?明明好歹也是王后。”她无奈的起身拂去身上沾染的几粒尘灰。再反应过来看看对面的人物,又是呆愣在原地。
毕竟……全身白粉覆盖,弄得只见口鼻,一身说不上真的便宜的银与黑交间衣已经完全是白色的斑点。而且,他一路过来,其身后都是显眼的白渍。
“阿洛司马!你又在干什么啊!我现在很累喂!你又搞什么破名堂啊!”处理公文件整整花了一天,不休不眠。她是在处理完平民提交于第零骑士团建议箱里的事项,才回到这里准备处理掉手上的那批文件好好休息的。
阿洛司马万没有想到公主也是一夜未归。这出乎了她对公主在骑士团中工作量的预料。也因此,他也完全没有想过,在这刚才执行的刻印实验失败后弄出的惨状,在遇到公主后应该怎么应付。
“我看看。”公主上来就是要掀高耸的合盖。而这行为不出预料的被阿洛司马阻拦。
“抱……抱歉。”阿洛司马也不知应该如何去面对公主此时疲愤的神色。只能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公主的肩膀上说抱歉。
但……
可能是声音实在过于无力了,或者是那双手于公主的接触过于疲软与冰凉了。
阿洛司马本是准备休息几个小时。结果回到房间后睡意全无,捧着各式器材就回到了他的地下室,一直进行实验直至刚才——准备处理一些实验废料。虽说是废料,但也是一眼明了的。
而高强度的魔力持续消耗这已经让他的身体严重透支。如果不是有着名为“伊芙”的血统支撑的话……
“喂,怎么?”公主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反手将右手抽出,放在阿洛司马微躬身形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
自己也只能想到发烧这一层面了。公主如此带点自嘲的想法。
“呃……”那么一根稻草不知是被如何压弯的,男人失去重心整个向前倒下。但被公主稳稳接住,掺扶好。
“魔力吗?”于是开始检查阿洛司马的魔力运转情况。她靠着墙壁半蹲下,拖起无力躺倒的阿洛司马,把他的头轻依在自己贴着地面的左大腿上。
“魔力……魔力?魔力……?!”公主一遍遍轻念,最后以比开始更为疲怒的眼神,紧咬着牙眉头紧锁。她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笨蛋,一个白痴,极为复杂的情愫干扰捆作线条不尽表达。此刻公主自己也只能干着急同时,紧张的喘不过气,两手掐着阿洛司马的右臂试图输送魔力。
“为什么……魔力会透支到这种程度?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为什么……”
公主的身体疲软无力的,顺着墙沿整个人跪了下去,缩在墙边。眼泪流下了,滴落,顺着胳膊。
润湿地毯。
她无法输送入魔力,阿洛司马体内的魔力她无法恢复。
“你做了什么啊……”疯狂的将蔚蓝魔力输送,公主也最终瘫软的趴下,倒在阿洛司马身上。
……
“是灵魂魔法的极大反噬作用。恐怕这一下,阿洛司马·伊芙·泽一的魔法作为就要停滞。”
回想起神官的话语,艾尔·伊芙·兰只能守在床边。她只能庆幸阿洛司马没有死,保住了命。
“本来……就不是为了你的魔法才能啊……”公主静静的轻吟,随着床边风铃的摆动,她的疲倦被渐渐释放。
听,“铃”。
“铃。”
风铃与翠丽的兰花玉碰着。
星河于往常升起了。
交织的星带,星环,斑斓的天空,尽数呈现着了。在无垠的星河之中。
这片天空与星辰,不必去管真与假了。
等到黎明再次来临时,公主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沉重的压着。
“不要……这样摸我的头……”几分困意的公主睁开朦胧的金眸——同黎明一般的色调。她向阿洛司马提出抗议,但没有效,漆黑的发被重重压下,挠的乱遭。
“抱歉……”
“你……抱歉什么?”总算,是有了一点精神。公主轻轻拨开阿洛司马的大手,尽管双眼朦胧,才微红着脸坐起身,但语气丝毫不弱。而最后的停顿,甚至带着一股强势的意味。
“那个人……我没能救下。想要给你送的生日礼物,也没准备好……”
“那个人”的字眼令公主不由双瞳紧凝。但由不得她去调出回忆。阿洛司马提到的更多,包括现在的他,都是公主此时最为在意的事。
“生日礼物……这种东西重要吗?!而且,你去执行危险的任务委托为什么不叫我?!而且,灵魂魔法……你不知道危险性吗!你看看你现在啊——”
“危险我当然知道。我的魔法造诣也不弱于你,艾尔。那个人,你因为她而作出了巨大改变,因为她才开始接触深层。而且救了你……我知道她对你,若不是恩人,也至少有着至管重大的意义!我不想看你颓废,看你从此觉得现在的坚持是错误的……”
随后,两人都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阿洛司马……”
“在。”
“她曾说,希望我不再见到她。因为那样,要不就是她被玷污之时,就是我遭难的时刻。她说她希望停留于平民之间,我们之间存在着太大的隔阂,如果强硬的一并,很多事都会出现问题。她也希望各类的偏见可以放下,我可以说,我现在的理想基础都是她灌输的。她很伟大,我敢说她脱离了各种低级趣味……”
“我本以为,她早就死在我被救下的那天……她见证了我被拐走的经历。那时的我深知,她即便成功拦截下了那群亡命士并活着逃走,也会被骑士团灭口的……”
“知道吗。阿洛司马……从小,我就是带着不一样的观念长大的,我本就是一个皇室贵族眼中的异类子嗣,与历代的王相比怪异的公主。所以,我遇见她时。在那漆黑的牢笼,我知晓了她是我的期望转折点,亦是我的憧憬期许,但结果下来,却不是我所渴望的钥匙,只成为了一把锁。虽然依旧重要。她确实是我期望的延伸,她为我铺路,扩展,是我的愿景。帮我看到了更多,知道了更多。而在这之前,我是认为自己一直不被理解的。那时,不论对外,还是我自己,我都是这样认为……没有哪名贵族和皇室可以理解这种思想,没有哪个骑士与学者认同这种理论,平民都觉得这是荒谬。那自她口中道出——以民为中心的理论。我只能默默掩藏,一点一滴的透露……”
“与父王他们的理念不符,日常的相处间,我是愈加的确信自己不被理解。所以,我怀抱起了这个心情。我这样一直默默的沉浸在自己的心里,自己的世界。”
“所以!”
“阿洛司马!你知道吗?!当我发觉你的不同,你的那份滑稽,不正经的态度之下的面貌时……我觉得出现了可以理解我的人,可以与我并行的同伴。她……是孤僻者,很重要的锁,我在意着她,回忆着那份不堪的往昔……但终归却是过客的一员。阿洛司马,你不一样……在我心里,在你明确我的道路时,我的理想与未来时——我就把你认作我前进的动力了……”
“你……是我所期望的钥匙……无论身份,性格,理念,理解上……”
“你一年前对我父王母后的那段话,可以对我……再说一遍吗?”
强硬气势压下的公主,在最后不自觉的软下,声音也逐渐哽咽。无法控制的晶莹,她不管其落下,甚至想要其落的更加自然。在床单,被子,她的衣袖,公主裙之上。
“我……以此为新的开始,辅佐公主……”
——
这天的零号骑士团,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工作。不过和他们所想法的不同,这份工作只是一份描述起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铺路。
“岩系魔法的家伙给我勤快点啊!喂,那边那个不要偷懒!”公主高调的指挥他们,引着一份份的抱怨。
“公主您又在干什么啊?!”
“如你们所见啊,想办法把小猫赶下来。”声势浩大的岩层铺垫的工程之前,公主满无所谓的应付骑士们,气弱的从屋檐上跳下,抱着一只雪白的猫。落地后,任它挣脱公主的怀抱,跑向自己的主人。
思虑着自己似乎不受小动物的欢迎,她一面接受了白猫饲主的道谢。
委托完成,松下口气。公主望了眼路面——这份工程的基础已经打好,可以好好休息了。向阿洛司马招手,让他发下休息的通知。
最惬意的时间点就是中午一会儿的饭时。
阿洛司马不着急与骑士们争抢,他也没那个精力去抢。坐在长椅上凝望大路,直到身旁一名熟悉的骑士坐下。他舒了口气。
“公主啊,可真是净挑省力活啊。”
“塞西莉亚,即便你们现在敢和公主抢盘子里的肉排,可不代表你打的过她啊。”
“我就是提一下嘛……公主的实力我也不是不知道,不至于威胁我啊……公主的那份力量,恐怕我一辈子都追不上吧。”
阿洛司马见骑士无奈且愁容羡慕的模样,不禁轻声发出的一笑,被骑士的那副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
“喂!魔术主席也是,笑什么啊!和公主一样,听到我说实力不足就笑!”
“呵呵,”阿洛司马平和下语气,蔚然开口“哪里是笑你实力不足?你啊,不舍得第三骑士团团长的位置,不就是因为你是一步步爬上去的吗?从平民上升到团长,忽然又被调走了,很有落差吧?历史上不少人类平凡者成为贤者之至,你继续向上,追上公主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长篇大论发表作问,他等待塞西莉亚的回话。而不等他有这个时间,一名官从小跑着赶来,递交给阿洛司马一封书信。
“古术研究总会”以及王室的刻印盖在上面。
阿洛司马凝重的起身——他大致能猜测到里面的内容。转而移至一处小巷,粗糙的手小心拆开信纸,剥去封面,稍稍抽出最里层的白纸,视线快速扫过。
‘异常的魔力波动纹路已经捕捉,现在的位置大致处于世界之钟。确认为古籍上记载的零界……希望第零骑士团可以讨伐。’
“这条路开出来的第一项工作,没想到是将第零骑士团送入征程的见证啊……”
不过是后花园偏僻的一处角。欠下一年有余的生日礼物,阿洛司马还上了。
“既然到了十八岁,你也该有把适合的剑了,不是吗?”阿洛司马递过去一条长盒,稍作沉甸的质感,公主在接住的一刻就知晓了其中器物。
“谢谢……”公主望着长盒。她不着急于拆开,欣赏里面那把剑的模样。她只是抬头望向阿洛司马,以她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凝望着阿洛司马。
“其实的话,这个国家没有生日送礼物的习惯,但是谢谢。对了,一年前你弄的那堆废料,就是这个吧?”公主不由的想起那份稍显不快的记忆之中,阿洛司马推着的一摞不明物。
“嗯,就是这把剑的失败品。去年也是太急了,而且精神实在不急中,才犯了各种操作问题……唉,不提了,你快点看看吧,合不合你的品味。”
公主见阿洛司马一副着急的模样,反倒有了玩弄的兴致。俏皮的把头一别,微微回眸,悠哉道“才不呢~除非,告诉我这把剑的名字~”
阿洛司马没法子,他沉下心冥思了几秒,闭上眼悠悠的,沉声的,就是故作给公主看,说给公主听“泣蝉锋。”
“嗡——”
剑鞘已经展开,属于泣蝉的锋芒初露。
宽刃处作金丝戗银的兰花纹理蔓延,如同存在根叶直至握柄,向上延伸发展为黯淡的描金,直至最后至剑间,显为临摹两可的倒刺状凹凸面。
“明天开始,就是第零骑士团的第一次远征。那个怪物……是称为零界天灾吧?第一次发现那种级别的魔物啊……所以,这把剑上,我附着了很多魔术刻印,可以派上用场。”
阿洛司马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这天空没有一丝发生什么“天灾”的迹象。美丽,纯净。他忽然发觉旁边的公主没有声息,回头望去,却发现公主依在旁边,剑柄紧握,剑身蹭在地面,身体若有若无的颤抖。
是啊……阿洛司马不住感叹。公主的心灵上,也不过普通的女孩。即便再怎么强大,做好了觉悟,知晓自己的敌人可能会致自己乃至国家于死地,当然会害怕。
“这把剑,也是护生符。呵……怎么说呢,只要你想,我直接替你抗下一条命好了。”
“不要。”
公主马上的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腹部。
“唉!痛痛痛!”阿洛司马只能发出一阵惨叫。
“你在瞎甩帅什么啊!现在仅仅‘伊芙’体质的你,不添倒忙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好好待在王城里,帮父王做事就好!”公主厉声一遍说完,将泣蝉锋收入剑鞘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