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跑!
暖暖余晖下,一道翠绿的身影正在小巷子里奔跑着,衣衫迎风而起,整个人就好像一只轻盈小鸟,穿梭在柳叶间。
八九岁大,顶着羊角一般的发髻,应是跑的着急,略微松动,在头顶晃悠不停。一张小脸灰溜溜的,只有那双眼睛,细细长长,清澈透亮。
铁凌霜急匆匆的跑着,一边晃了晃小脑袋,怎么了?自己好像是偷偷的溜出来玩,玩的累了,在小河边的柳树下打了个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不愿想起的梦,梦里满是铁与血。
果然,睡的太久,人就会变傻,小铁凌霜狠狠的摇了摇脑袋,四周看去,熟悉的巷子,熟悉的人,王婆婆的山楂饼,李老头的羊肉汤,还有那一排排红彤彤的林檎子,香气扑鼻。
不行,不行,铁凌霜擦了擦嘴角口水,低头看了眼同样灰溜溜的手心,再晚了,就要挨手板了,快跑!
穿过两条巷子,拐倒大街上,一边跑着,转头看到对面,一个大门,上面挂着两个清瘦大字“秦府”。
又松了一口气,刚刚真的是在做梦,铁凌霜不再胡思乱想,一路飞奔到大街尽头,看见自家门前的石狮子,三步并作两步,飞跃了而上。
“嘘”
拦住门房里要伸手招呼孙爷爷,看他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铁凌霜蹑手蹑脚的走过前院,伸出小脑袋在内院门口小心翼翼地观察一阵,左边厢房关着门,右边厢房也关着,正堂大门也关着。
没有见到爹爹娘亲的人影,铁凌霜正松了口气,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失望,压不住的怀念,好像一定要见到,才会安心。
伸出灰灰的小爪子,挠了挠发髻,铁凌霜微微一愣后,又摇了摇头,跑到小院中间,就着青瓷大鱼缸洗了把脸,吓得那群五颜六色的金鱼都躲在缸底,铁凌霜嘿嘿一笑,朝着后院小书房跑去。
“你看,这个字这样写,会不会更有神韵。”
离姐妹俩的小书房老远,就听到那讨厌的声音,铁凌霜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昂头挺胸,学者爹爹的样子,大踏步迈进书房,负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白底长衫,边角青灰,简单朴素,白皙脸颊,玉盘似的,一双桃花眼,微微弯下,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轻轻挑起。正盘坐在小书案边,手中拎着一杆毛笔,轻轻勾画,在纸上写下一个字。
哼,秦家的公子,秦扶苏,才十四岁,屡次擅闯女孩子书房,真是浪荡,书上都说最是负心读书郎,姐姐要是嫁给他,早晚整天抹泪。
“霜儿,你又跑哪玩了?”
声音平和柔畅,似叮咚泉水,如三月春光。果然,声如其人,书案里,端坐着一个如画女孩。
豆蔻年华,发尾如燕,垂在颈边,脸蛋刚刚长开,还未褪去青涩。
不愧是两姐妹,女孩也是一双凤眼,微微上扬,比妹妹那张扬的眼角温润了许多,也好似大梦初醒,眼眸如湖,水汽氤氲,宁静慵懒,湖水之畔,纤眉含翠,如雾如山。
见铁凌霜大步奔上前来,青草夹着细微尘土气息铺面而来,女孩微微皱起眉头,嗔怪的瞪了眼妹妹,
“又去河边了?”
看见姐姐故作生气,铁凌霜知道她不喜自己一身泥土味道,不由得嘿嘿一笑,绕道书桌一边,就要扑上前去,狠狠抱住姐姐。
一只娇嫩红润的手掌伸出,手背上一只孔雀,殷红如胭脂,惟妙惟肖,正自振翅,就要扬羽开屏,粉红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上一摞纸张。
铁凌霜瞬间想起了,一百个大字,好像只写了一个,一百个小字,一个也没写,不禁苦了脸。
“呵呵。”
嘲笑声传来,铁凌霜瞬间好似炸了毛的小鸡,眉头高高扬起,稚嫩凤目凛然生威,斜斜瞥着秦扶苏,看着他那双桃花眼盯着姐姐手背上那只孔雀,铁凌霜不禁冷哼一声,
“眉毛,我昨天看到若若那小丫头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的交个不停,干脆你把你这夫君让给他吧。”
小女孩童言无忌,铁凝眉却是大女孩了,脸颊闪过一丝羞红,就要作势去训斥铁凌霜,可转念一想,妹妹今晚这顿手板好似躲不掉了,自己就不在她雪上添寒霜了,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秦扶苏。
一时没有忍住笑,眼看自己就要被姐妹俩赶走,秦扶苏颇有君子之风,不悲不怒,轻轻一笑,放下手中毛笔,将那张纸推了到铁凝眉手边,又故作矜持的眺望了眼窗外,看见日落西山,暗夜将至,对着铁凝眉点了点头,轻声说到,
“天色已晚,我明天再来。”
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正要张嘴铁凌霜深深一礼,恭敬的说到,
“祝凌霜小妹今晚,手,虽疼不肿。”
不等铁凌霜发怒,秦扶苏哈哈一笑,飞身冲出书房,笑声渐渐远去。
静静的等铁凌霜发了好大一顿火,听着她把自己的未婚夫从里到外描绘的如恶鬼一般,铁凝眉轻轻一笑,又点了点自己写好的大字,铁凌霜才如梦初醒,赶紧跳到自己的小书案前,抓起毛笔,胡乱的写了起来。
看着对面妹妹下笔愈发急速,一个个奇丑无比的大字,似醉汉爬山,歪歪扭扭,踉踉跄跄,铁凝眉摇头叹气,低头看着秦扶苏留下的纸上那个大字,行云流水,柔顺和畅,不禁嘴角轻扬,眉。
夜已至,书房小小烛光下,铁凌霜还在奋笔疾书,前面院子里灯光亮起,好似喧闹了起来,额间都出了汗,正要再快些,一声朗笑传来,紧接着,两道身影迈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