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日,见不到人影的小天憘等到出去找他的爹爹娘亲回来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不过最终皆大欢喜,毕竟姐姐的病好了。
不过那也是姚家,最后一次欢喜。
因为姐姐虽然身体忽然间变好了,但爹爹和娘亲身体越来越弱,不过十几日,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就从姐姐,变成了父母。
姐姐很是愧疚,她觉得是父母用他们的生命换来了自己的康复,通红的眼睛帮着父母熬煮药草。
从大欢喜中回过神来的小天憘有些措手不及,他帮着姐姐看着小火炉,看着里面燃烧的木炭渐渐化作飞灰,忽然想起了那日深夜,那个浑身泛着白光的老神仙说过的话,
“半个月后,你要再回到这里,做一个重要的选择。”
原来,这个就是自己要做的选择,是姐姐的性命,还是父母的性命?
年仅七岁的小天憘不明白。
为什么姐姐和父母,他们的生命会有如此残酷的关联?
为什么那个浑身泛着白光的老神仙,会知道的这种事情?
为什么是要自己,来做出这样的决择?
宽敞的青石大路上。
姚广孝走的很慢,越走身体越是摇晃不停。
衣衫飞舞,好似狂风中摇曳的灯火,转瞬之间,就像是要被大火吹灭。
可奇怪的是,附近的城门之上,立着的军旗只是微微扬起一角,完全没有大风起兮的样子。
其实没有风,笼罩着姚广孝的风只是因为他的道在面临他对面的人时,还有着瑕疵,但是他在努力的走着直线。
人周身的穴道,从额头天灵穴,到眉心地渊穴,到胸口膻中穴,再到小腹丹田穴,是一条直直的线。
姚广孝控制着这条线,正对着拦在大路正中的那吹糖人的老头。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这是此人留在糖人上的那些印记,给自己的第一个下马威,他告诉自己:我来到了这里,而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画不出这条线,那就走不到他面前,即使走到了,对上了他,道理上先败了一层,动起手来,更是凶多吉少。
左脚的脚跟到大拇指,是一条直线,正好踩在正对着此人的直线上,站稳身躯,然后抬起右脚,脚跟到大拇指连成一线,缓缓地压在大路上这条不存在的直线上。
一步一步走来,时隔七十年,姚广孝第三次站在这个老神仙面前。
“我一直在找你。”
这个前两天在莫愁湖湖畔吹糖人的老人,七十年前让小天憘做出最后决择的老神仙,此刻,正踹着双手,带着狗皮帽子,藏在狗皮帽子下浓密胡须中的眼睛,微微张开,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姚广孝,摇摇头,
“能走到我面前,很不错。不过,虎眼变做三角,多了人世阴险,灵心被禅道所误,蒙了尘埃,神骨已经不在,可惜,这就是当年你做的决择。”
姚广孝低头默然。
自己面临过三个选择。
而自己却倔强的放弃了所有的选择,可惜,只有七岁的孩子,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父母永远没有再能睁开眼睛,姐姐活了下来,满腹愧疚的活了下来,最终,也不再认自己这个叛臣贼子。
“灵心,神骨。呵呵,老,神仙,七十年不见,还是这种言论。”
挑起眼角,盯着眼前之人,,
“找了你七十年,走遍天下,翻遍古籍,寻找了一丝丝仙人的踪迹,可惜,找到的只有那些妄图驾着仙山飞到天上的五大仙宗。”
盯着他那狗皮帽子,姚广孝冷笑着接着说到,
“我一直在想,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飞到天上去,这片大地有哪些不好,能让他们如此厌恶?”
“后来我明白了,不是大地不好,而是天上有着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一定要上去。”
“可是,天上到底有着什么,能让他们趋之若鹜,或者说,”
“几千年前,最先飞到天上的人,最先把自己称为仙人的人,得到了什么?”
“呵呵。”
嘶哑着嗓子轻笑一声,仿佛山中病虎嘶吼,姚广孝身上凶杀之气缓缓升腾,
“原来,你也只是凭借着一身道行,窃取天道的,自以为是的仙人!”
站在他对面的人只是抱着胳膊,狗皮帽子蒙着头颅,浓密的花白胡须挡着脸孔,只有一双眼睛,不含丝毫感情的盯着姚广孝,任由他侃侃长谈,一副众生皆低。
姚广孝停下长谈,身上的杀气却未消散,环绕着在他身边的气息,隐隐凝聚成三头六臂的虚影,杀气也越加浓郁,直逼对面吹糖人的老头。
那人,只是低笑不已,最终,停下笑声,从袖口中掏出双手,缓缓直起腰身,伸手取下狗皮帽子。
花白的头发,皱纹遍布的额头上,竟然印着一道明黄的太阳印记,光明正大的炽热气息扑面而来。
“你在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