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场馆,新潟市的艺术中心建立于99年,看起来和大部分艺术馆一样,设计出流线型的外观,像一枚银色的巨蛋,屹立于河川旁边。
它的使命是丰富当地市民的精神文化需要,今天也承接了阪城爱乐乐团的巡回演出,进行古典乐表演。
“”莲雾跟在张肃身后。
她怕这种人多的场合,还是和张肃寸步不离比较好,张肃像卡车一样在前开道,分开人群,莲雾一步也不敢走远。
怜央敏锐地观察其他来听音乐会的人。
“啊啊,总算能带我家孩子来听音乐了。”
“西洋的古典乐真是了不起啊,相较之下,那些听现代流行音乐的人品味真差!”
“一直以从没听过音乐会而自卑,现在总算有钱,可以完成多年的夙愿了!”
“都是有钱有闲的市民阶层呢……”怜央轻声说。
她能猜测他们的生活状况,都是些生活轻松、经济可观,对生活变故有抵御能力的市民。
那些带孩子的是希望给孩子较好的艺术氛围,另外还有很多大学生来体验生活。
这些人都穿着体面,仿佛从仪表上就给彼此发出讯号,暗指大家都是相近阶层的人,相互态度融洽、彬彬有礼。
真是装模作样呢……怜央心想。
出席一场音乐会真的能改变什么吗它不比看一本书或者玩几个小时游戏来的特别呀。
然而这些人却仿佛将此视为必不可少的仪式。
怜央穿着校服,她刚开始竖起领子来挡住脖子上的项圈。但一看到这些状貌虚伪的市民,她就觉得自己应当显露真实的一面。
于是怜央又把领子放下,高高昂起头,当有人盯着她那好看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时,她还把手上的银手铐微微举高,收获对方惊愕的目光。
她是囚犯,但她并不为此感到丢人。
怜央就是这样平静从容地走在张肃身旁,与小步快走的莲雾一起进入会场。
入座后,怜央看到水晶吊灯悬在头顶,正面是一排排毛绒的鲜红座椅,坐上去相当舒适。
舞台上有一部精美的钢琴,远处是管弦乐队的座椅,此时乐团成员已经入场,工作人员与指挥急促地说着什么。
“那钢琴真漂亮。”怜央望着远处的钢琴。
“贝森朵夫。”莲雾小小声说了一句。
怜央没听懂那是个钢琴品牌还是什么音乐名称,她本能感觉莲雾真是音乐高手。
观众们在0分钟内入场完毕。
乐队指挥拿起指挥棒,乐手们检查乐器。
怜央闭上眼睛,深呼吸。
旁边的莲雾感觉一个人坐椅子很无聊,就坐到张肃的膝盖上,这样才安心一些。
灯光熄灭,全场寂静。
乐队指挥开始挥舞指挥棒,钢琴家开始演出。
莲雾小小声地说“蓝色多瑙河”,现在怜央知道这是乐曲的名称。
清脆、悦耳的琴音从舞台上传来,在广袤的室内空间回荡,形成庄严厚重的回声,仿佛要将乐音融入听众的灵魂当中。
真……真好。怜央有些浑身起鸡皮疙瘩。
乐曲的升降在这庄严正式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动听,足以唤起她心中喜悦、渴望或敬畏的情绪。
钢琴曲开场后,下一首曲子是调动了整个乐队的大型组曲,乐队指挥继续挥动手臂,在空中划出节奏拍子的信号。
怜央闭着眼睛。
她听到小提琴声在超凡的和声中飞旋,听到大提琴低沉而严肃的歌咏,长笛的声音像黎明时的鸣禽一样清脆,庄严的圆号发出富有穿透力的振声,钢琴统摄了整首曲子,它的旋律细腻又轻快,像小河潺潺,像风吹林打。
怜央年轻的灵魂在音乐会中如痴如醉。张肃也默默听着,能感受到音乐对灵魂深刻的影响作用,今晚的音乐会将成为记忆中的宝贵组成。
而莲雾则生气地往后仰。
她已经听了成百上千次,好几次想要抬起手指出乐队的业余之处,不过看大家都这么认真地聆听,她也只好怯怯地把自己的胳膊按住。
……
……
到晚上9点,演出完全结束。
怜央走到外面,在河岸边漫步,脸上满是笑容,还有更加强烈的自矜、骄傲的意味。
“刚来的时候,感觉大家把音乐会看得太重,可现在,我感觉这辈子不听一场音乐会确实跟没真正活过一样。”怜央宣布。
“回去之后和大家说说吧,免得她们都不知道音乐会是什么样子。”张肃笑了笑。
“”莲雾抓着张肃的手,以免被音乐会散场的人群冲乱。
怜央仔细看着张肃和莲雾,眨了眨眼。
张肃又看到怜央那深思的表情。
“……怜央,到底在想什么呢”张肃这次开口问。
怜央顿了顿,然后说: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但你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她望了望张肃、再望了望莲雾。
多渴望能重新拥有至亲。
“当便宜父亲可是会折寿的。”张肃苦笑,“不过我保证,只要你愿意,我就把你视若己出,对每个孩子我都一样,放心吧。”
“我也……没问题”莲雾很高兴。
她喜欢温暖的家庭。父亲在监狱里,母亲埋骨在地下,她早已忘记一个家庭是什么感觉。
“那我们在河边走一走吧。”怜央走在张肃和莲雾前面,免得他们看到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就像你们只是把自己的孩子带到音乐会上来。”
“行。”张肃轻轻点头。
他们在河岸边慢慢散步,河水舒缓流淌,天空星光点点。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