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枪。”
“放屁,那有到军令处门前来擦枪的?”
“下雨多了,枪生了锈。”
吴焜闻声从房里出来,给陈锐陈大汉递了个眼色,陈锐扛上机枪给两位长官敬礼后飞快离开了。
熊必贵看着陈锐和吴焜离去的背景,许久才把心情平静下来。
他问副旅长和李德彬:“吴焜的人缘这么好?”三人都明白陈锐刚才是在干什么:那机枪可是上了膛的,而且腰带上插的弹匣也是子弹满的。
副旅长搔搔头,想了一会,才说道:“怎么说呢?我感觉这小子像一团火,你对他好,他会加倍对你好。你欺负他,他一定会马上找回场子。我们特务连有个副连长打了他几下,他马上就要打回来,打败了也不退,咬牙死干,最后跟副连长掏手榴弹,玩同归于尽,吓得副连长逃之夭夭,他仍不收手,提着手榴弹在特务连前转悠。后来还是徐允士和朱福建带着这个副连长去认的错。”
李德彬审慎地说“他是一个不会丢下长官和战友的人,不管多么危险!”
熊必贵点头“好兵!”
杨森的清党在疯狂,万县港外沙州上,太白岩下荒坡上,时不时响起处决嫌疑犯的枪声,伴随着高昂的口号,象一道道撕破长空的闪电,撩开半封建、半殖民地万县人的心扉,唤醒他们沉寂已久的良知。
手枪营诸多之人,在枪声和烈士就义前呐喊中,在对党组织严重受损的担忧中,在对自身安全的防范中,油煎火熬,度日如年,期望摆脱,期望着早日东征,机会也在东征。
晚春的雨下得缠绵,蔡奎戴着斗笠从外面回来,踢踏着脚上的泥,见房内坐着满脸忧虑的徐允士、何流、李德彬、李方奎一干人。蔡奎抬头望天,骂道:“个烂天,漏了吗,下个不停。”吴焜过来,接了斗笠,放在门后。
李方奎英俊爱俏,蓄着一个平头发型,黑亮的青发根根竖立,精神,脸庞上常挂着清澈的笑:“蔡老弟,来,坐这边。”
蔡奎不坐,蹲在门槛上,长叹一声:“吴行光师的一个兵,叫邓小华,得了痨病,他的连长不但不安排治疗,反而派人将邓小华扔进马厩。一夜之间,邓小发被军马踏得稀烂,拖出去时,连肉和衣服都分不出来了。“
李德彬说:“没得办法,,这些军阀是不把士兵当人看的!”
何流恨声道:“这还是得了病,范傻儿的师长,有一个成都军校毕业的副连长跟土匪连长发生矛盾,副连长抓住连长吃空缺扣兵饷的事,向军部告发。范傻儿闻讯大发雷霆:“本师内部的事,怎么能往外捅?真他妈的嫌命长!”
当晚,范傻儿派传令兵到副连长家传令:“师座有请。”
副连长随传令兵赶往师部。到师部后,出来见他的范傻儿只说一句:“你违了军规!”便让人拖下去“收拾”。副连长被马上押解到河边,一刀剁了头。
杀掉副连长后,范傻儿一面以“副连长通共,已处决”的理由搪塞军部,一面编了个“副连长患急病已送医院诊治”的假话欺骗他的家人。直到三天后,才通知副连长堂客:“副连长已病死,由医院安葬了。”
副连长的堂客,是副连长老家娶来的,在万县举目无亲。副连长一死,她的生活便无着落。副连长的几位同乡,托人四处说情,从军需处领了六个大洋的抚恤金,几个又凑了点钱,才解决了副连长老婆回老家的盘缠。”
金冶平平时话少,这时也忍不住:“我看哪,通共,是杀无赦的重罪,因通共被杀的,多数其实并未通共,只不过说了几句共产党这好那好的大实话”。
李德彬道:“对!前天一团长就曾集合全团官兵,当场下令用刺刀挑死一个士兵,罪名是‘替共产党宣传’。其实,这个兵只讲了:‘共产党啷个不好嘛,他给我们田地,让我们吃得起饭,穿得起衣,跟三民主义说的一样嘛。’”
徐允士也叹气不断:“送信的也是‘通共’。军参谋长刘建藩的勤务兵原来跟军参谋处长刘安恭熟悉,刘处长离开万县时,让他给刘参谋长带了一封劝其弃暗投明参加革命的信。军长知道后信也不看,一把扯得粉碎,喊来副官,把这个伺候刘参谋长多年的勤务兵拉出去就毙了”。
蔡奎骂道:“这些龟儿子,杀共产党一点也不手软。”
李德彬道:“前几天在军政训处,听到一则龙门阵,说的是刘湘手下的机关枪部队司令刘佛成,就是一天神神道道、算命打卦的那个蠢猪,他自己号称是“罗汉转世”,可杀起共产党来,没半点菩萨心肠。刘湘要他的部队驻防壁山,他为了吃饭喝酒方便,把司令部干脆设在一家两层楼的饭馆内。有天饭馆进来了一对新婚的小学教员夫妻,上到楼梯一半时,被卫兵截住,正好被下楼的刘佛成撞上。刘佛成一口咬定教员是“共产党的探子”。
教员大喊“冤枉”,申辩自己“在乡小学教书,过去到县城常住这家店,不知道饭馆里驻了兵,误入了军事重地”。店主也急忙来作证说情。
刘佛成不由分说,喊来副官长:“把他给我拉下去教训教训,让他招供!把他的堂客关起来。”
副官长得令后,把教员拖到室外,将他的衣服剥得只剩下裤衩,然后,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把他的一只眼珠子打出眼眶,还是没逼问出来什么名堂。当晚,刘佛成“夜审”教员的新婚妻子,天亮后,霸妻得逞的刘炳勋,怕教员记仇,一不做,二不休,下令用刺刀将这位教员挑死在饭馆的猪圈内,赶走了教员堂客。”
徐允士的手指扼得“噼噼啪啪”作响:“最狠的还是刘湘手下的王陵基和兰文彬,抓住共产党就杀,还时常活埋,毒品啊,他每次出兵到一个地方,只要士绅们指认的共产党,抓来后,挖个大坑,就活埋。“
何流怒道:“兰文彬这个屠夫、杀人魔王,他对共产党恨之入骨,他在手下的连队中,每查出一个共产党员,就强迫全连一人一刀活剐,又强迫全连士兵煮吃共产党员的肉,他的部队许多被查出的共产党员,被他活活地挖出肝肺,然后强迫该部的兵去吃……”
胡洪疆叹道:“这样下去,怕是我们也要想法跑路才行。”
徐允士:“快了,马上要去东征了。”
不两天,刘湘在蒋介石的严令下,迅速表示:
立即调拨5000部队交杨森全权指挥,如需援兵,只要杨森要求,随要随到!为方便兵员运输,请洋人们帮忙,凡是在川江的轮船,全部调赴到万县装运军队。刘湘先拨10万大洋给杨森部,用于购米,接着再慢慢筹款60万元,决不让杨森的东征部队出现缺饷缺粮的情况。
得他这样允诺,杨森便放手部署东进,共出动六师两旅,共四万五千人,分四批出发。
军队忙着出征准备、调防,军中清党得到缓和,随后地方上也忙碌于军粮后勤,清党也缓和了,手枪营诸人和万县共产党地下组织,松了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