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完点滴，胡乱的喝了口粥，程佳佳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实在是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她的位置靠窗，望向门口，看着走廊上形色匆匆，满脸忧郁的人更是觉得压抑，同样是朝南的窗户，洒进来的阳光都稀薄了半分，怕是那暖阳也不愿意进医院里走一遭。

在这座北方的小城，九月的秋天已经开始变冷。程佳佳裹了裹衣服，走出医院门口，不禁打了个冷颤。因为九月份新生报道事情特别多，何遇接到学校的电话又去加班，车子留给母亲和程佳佳，自己打车过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真的很怕和婆婆单独相处，她不知道如果婆婆再像之前那么唠叨，程佳佳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哦，不，是今天的月亮。好在这一路上婆婆似乎是累了，很安静，并没有唠叨个不停。

车子一路从市区驶过，路两旁的街景逐渐由倒退的高楼变为发黄的枯叶，午后的暖阳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到了婆婆爬满皱纹的脸上，忽明忽暗，程佳佳用余光瞥着，婆婆眉头紧锁，两手抱着胳膊似乎是睡着了，只是那紧皱的眉头似乎将脸上的褶子扯得更深了，一刀一刀的划过，那是岁月的痕迹。她似乎从未这么仔细看过婆婆，才发现原来婆婆已经这样老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依旧是那样白皙修长，左手抬了抬借着树影透过的阳光再次看了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上也爬上了几处细纹，程佳佳再次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确实是细纹，原来岁月也不曾忘记她，在她的手掌上也划了划，大概多年以后自己也会像婆婆一样，脸上布满被岁月照顾的痕迹。

车子逐渐开到欢喜村，那是何遇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婆婆当年下乡的地方。快接近欢喜村时，平坦的柏油马路变成了水泥路，本来也没觉得柏油马路是有多平坦舒适，可车子开到水泥马路上，顿时感觉车子稍微颠簸了一下，水泥马路也很平，只是边边角角出已经开裂，车子再往前驶入何遇家，路就更不好走了，在副驾驶的婆婆被颠簸醒了，猛的咳出声，她能听到婆婆在深呼吸时肺中那种不顺畅的声音，婆婆按下车窗，让空气透了进来，因为咳的太猛，还是能闻到空气中那种夹杂着唾沫的泛酸味，程佳佳不禁用手指按了下鼻子，尽量让自己吸入的唾沫味少一些。

“佳佳呀，车子到这儿就行了，不远了，我自己下去走就可以的呀。”

“妈，那我送你回去。”

“哎呦，不用了呀，本来周末好好休息，都是我害的你去趟医院。”还不等程佳佳解开安全带，婆婆已经开了车门走了下来，水泥路不宽，只能容一辆车子，程佳佳只好将车子停到旁边的空地上，下车想追上婆婆时，婆婆已经走的很远了，可仍能看出远处逐渐模糊成一个虚影的婆婆在费力的咳嗽，北方的秋风很急，忽的一阵，连程佳佳站在车旁都要踉跄一下，在这深秋中看着远处婆婆佝偻的身影，程佳佳不由得有点心疼这个老人。说实话，婆婆人不坏，只是有时嘴太碎了让她喘不过气，静下心来想想，婆婆说的哪句话好像也都有点道理？看着远去的婆婆，程佳佳便想掉头回去算了，可突然想到后备箱里还有两罐蜂蜜，正好给婆婆喝可以缓缓咳嗽。

等程佳佳追上婆婆时已经快到家门口了，那是一个农家小院，西处的粮仓下还拴着一条老黄狗，老黄狗听到大门有声响，耷拉下耳朵翻身又继续睡了，程佳佳看着那老黄狗的神态感觉似曾相识，好像见过，像谁呢，何遇吗？程佳佳低头笑了笑，才发现院子里的水泥地面被婆婆打扫的很干净，秋风这样急，院子里竟是没有一个落叶。

“妈，这是蜂蜜，您拿着，泡水喝，润润嗓子。”

“哎呦，佳佳，我一个老婆子吃这些好东西糟蹋了都，我这小菜园里什么都有，你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