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很远，又趁着浓深的夜色，相柳依然精准认出了河水里那个扑扑腾腾、浮浮沉沉的身影。这该死的玟小六，被几个闲散神族刁难欺负了，就只有这朝河床子找补的能耐吗？相柳心里似乎已经将她认作自己的所属，颇有些同仇敌忾。

相柳目力极佳，也看到了叶十七隔着一个疏远的距离，定定地看着水中的玟小六，却破天荒地没有伴在身边，只是握紧了双拳，在草丛里罚站。相柳将叶十七吃瘪的模样尽收眼底，心情大好，此时不八卦更待何时？！相柳也不再消隐行迹，故意当着叶十七的面，驱策白雕直飞到小六的上方，看着小六狼狈不堪地击打水花，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小六在一波波水浪中勉力抬头，先是看到两只巨大锋利的雕爪，再将脖子仰到极限，对上风姿月相的一张脸，可恶！明明是个九头妖孽，偏生得一副好皮囊，比自己此前幻化过的任何一张脸都更惊世绝俗。

那张脸悠闲探出雕身，俯身看着小六，“夜泳？这么好兴致？”问的话里充满揶揄之意，但配上那张神色无辜的脸，又让小六有气撒不出。相柳看小六一脸恼怒，也不想再招惹她更多，自然而然朝水中的小六伸出手，小六想也不想地抓住，轻车熟路攀上雕背，白雕的背脊本就不甚宽阔，相柳稳坐正中，小六也不管一身的湿漉漉，紧紧贴靠着相柳，恨不得自己身上的湿气统统渡给这魔头，让他打个风寒的喷嚏也是好的！

玟小六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本因为十七不守承诺，憋了一肚子气的自己，夜泳都无法缓和这暴躁小脾气的自己，遇上相柳之后，困扰纠结一下午的情绪竟烟消云散了，此刻心里只想着怎么捉弄这魔头才好。

相柳却大大地误会了，想说玟小六必定觉得岸上的叶十七在看这一幕，才会破天荒地与自己如此亲近，瞧她，挨得这么紧的距离，隔着湿湿薄薄的衣服料子，相柳都能感受到她微凉的体温和轻轻的发抖。

骄傲如相柳，何时允许自己充当别人互相置气的工具，下意识想往旁边挪挪，不给小六这个故作亲密的机会，但小六冷得哆哆嗦嗦，毛球飞得极快，夜里的风在身侧呼啸而过，凉意又添几分，相柳终究是没有挪开，暗暗将体温渡送到小六身上，又摸了腰间的酒葫芦，看也不看扔给小六。

小六抱着酒葫芦，摇了摇，打开塞子，酒不是什么昂贵的酒，但胜在很烈，恰好驱散浑身寒意。小六像个莽撞糙汉般猛灌几口，终于，没那么冷了，身上刚舒服一点，眼珠子又嘀哩咕噜乱转，有些想笑灵力高强的九头妖怪，还真是挺穷的，估计平日也没尝过什么好东西，小六偷偷盘算着，也许下回给他配置毒药时，放点名贵的材料，也给他打打牙祭。

相柳余光瞥见她一脸精怪相，想都知道她不知又憋了些什么坏，但此刻互相依偎，体温交合的感觉实在不错，相柳也不想板个脸孔煞风景，只偏了头打量着她，这女人还真有点奇怪，明明灵力低微，怎么此刻在自己坐骑上这么惬意放松，毛球好歹也是千年修炼的灵兽，连自己兵营里那些神族将领，近前接触都会惊慌不已，心神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