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天光，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斑驳在小六脸上，小六觉得脸上温温热热的，慢慢睁开眼，又是一夜甜梦，梦里，相柳不再像平时那么冷淡疏离，他像个普通神族里的浪荡公子，陪自己走在清水镇热闹的街市上，给自己买了满手的吃食，又超级耐心地等自己逛衣饰和胭脂铺子，即使自己使着性子每样胭脂都想要一罐，他也乖乖掏钱买单。

小六从榻上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竹椅上坐了一夜的相柳，外袍松松的披挂在身上，依然是那张冷峻无波的脸，闭着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是啊，相柳怎么会是梦里那个样子。”小六心中一时间竟有些失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相柳在这声轻叹里睁开眼，目光习惯地去寻她，正对上那抹失落。“怎么一大早唉声叹气，我这没床可睡的人都没出声呢。”小六从床上撑坐起来，“你以为你这榻很好睡吗？硌得我腰酸背疼，做了一宿的噩梦！”

相柳不以为意，轻哼一句，“是吗，我只知道昨晚有人一直说梦话，一会咯咯笑，一会还流口水。”哈？口水？小六赶紧拿手背抹了抹嘴角，也不知道他是真听见了还是又诈自己，不过昨晚的梦里，自己确实一直在笑着。

相柳突然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床边，双手往床上一撑，刚好把小六圈在身前，“干……干什么啊你？”小六双手盖住疑似有口水印子的嘴角下巴，又担心这么近的距离，眼屎有几颗怕都要看清了，但也退无可退，背后是木质的床头，已经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相柳仔细端详打量了她一番，将那些兵荒马乱的心事尽收眼底，也不挑破，“看来你休息得很是不错，走吧，办正事了。”

正事？哪门子正事？不会是自己梦里想的那种“正事”吧？小六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被相柳敲了一下脑袋，“想什么呢！满脑子乱七八糟的。”说着，用宽大的外袍把她拢在自己身侧，轻啸一声，唤来毛球在门外待命。

飞了一会，离营地有些距离了，小六才敢从袍子里探出脑袋，四下辨认过方向，两人应该是往清水镇而去，原来是这个“正事”，涂山的药品应该是有信儿了，那么，自己这个“抵押物”是不是就没理由再留在他身边了。想到这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其实，自己挺喜欢跟相柳聊天的，就算不聊天，在一处呆着也挺开心的。

小六甚至每每盼望，只要他拿自己当朋友，当兄弟，那自己就坚定握着他的手，坚定地与他并肩站着，他受伤了，自己就去救治，他需要什么，自己就帮他搞来。他非要做个复国军的必败之将，那自己就做他身边贴身的小厮，反正回春堂里也成双成对了，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活法，自己也该找一个活法。

相柳没去看身边的人，故意不看，在心里一遍遍拷问自己，真的只是拿她当个换药的“抵押物”吗？想起那日一个碗里抢饭吃，想起两日里她安睡在自己的床榻上，一个碗里吃过饭，一个榻上睡过觉，这算是什么关系？不是感觉不到每次自己靠近时，她急促的心跳和面上的红晕，但自己每次总是在最后一刻，又生生后退了，神农氏的那一仗越来越近，她想要的，自己恐怕现在真的给不起。

罢了，那就珍惜每一刻的相见，尽量让她快乐，然后给她自由。相柳暗压住喉头翻涌的不舍情绪，也许，那是叫做苦涩的东西。

相柳的营地离清水镇很近，才飞了一会，清水河畔就在眼前了，岸上立了个华服公子，有点像璟，但小六有点不敢认，总觉得这才几日，已经有点不认识这人。相柳与小六并肩乘着白雕，悄然停在岸上，小六急忙问，“药品到了？在哪里？”璟给出了药品存放的位置，相柳也将小六放下了雕背，交回给璟，白雕盘旋而上，应该是取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