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已经非常确信，只要自己不问与神农残部军务有关的事儿，相柳几乎是有问必答的。最开始小六还怕自己嘴太碎，惹魔头相柳厌烦会揍自己，但日子久了，觉得相柳其实性格挺好的，自己那些天马行空又鸡毛蒜皮的问题，他也总是答得极为认真，小六在心中暗暗比较，觉得他可比清水镇上那些几句话就不耐烦的丈夫们强多了。

尤其有一日，海上突降大雨，相柳以灵力在他们上方驱散了一小块乌云，小六问他，为什么不把这场雨索性停了，总不会是灵力不够吧？相柳只望向天际，若有所思，淡淡地说，“自然奇伟，应对一草一木，一云一雨心存敬佩。天地孕化万物，自当和谐共存，不能以灵力随意篡改，哪怕是一场小小的雨。”

小六只觉得他话中颇有些禅意，不由感叹，别看他妖怪之身，但思想境界倒远超普通神族，忽然又脱口而出，“那你还把咱们头顶上这片乌云给……”相柳瞥她一眼，一副还不是为了你才会欺负一块云彩的样子。小六气得捶着毛球的后背嗔怪他，“我真后悔，不该把蛊虫种在轩身上！！”相柳听着她的抱怨，勾起嘴角。

这么朝夕相对，小六心里常常好奇，相柳现在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真的只是一个帮他制毒的人这么简单？于是嘴里总围绕着相柳的本体问东问西，“听说海妖大多都是雌雄同体的？”相柳略一思索，“应该是吧，低等一些的是随着环境改变性别，高等一些的可以自控。”小六发出惊愕的赞叹声，更凑近相柳的脸，细细研究，这张脸精致俊美得近乎妖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海妖，所以皮肤才得以如此水嫩。

小六迷蒙着目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摸那似真似幻的俊颜，被相柳轻松闪过。小六有些尴尬地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么，所以……其实你也会对男人感兴趣？”相柳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他不屑的事，垂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给她一个眼神，懒得回答。什么意思嘛！小六抱着臂，真是琢磨不透这个九颗脑袋的家伙。

一日日平安度过，小六的手在相柳照顾下，好得很快。

这一夜，月黑风高的，小六从外边回来就觉得心神不宁，一眼一眼地偷瞄屋子外头，远远能看到一身素白栖在树上，这才略略安心。但是刚躺下没多久，突然感觉到体内一阵陌生的波动，小六思索了一阵子才突然意识到，是蛊虫！想也不想，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屋子，“相柳！”相柳闻声已经面覆面具的飘至她身前，小六这才意识到，这日日的守卫，相柳是早就想到这一刻，也分秒都在备战了。

崖上突然热闹起来，远远地，涌来十余坐骑，载着黑衣蒙面的十余人，他们只是围合过来，却并没有动手，相柳知道那是轩的“先头兵”，看来，轩也马上会露面了，相柳没有回头，只对小六道，“轩很快会出现，我们之间终有一战，你自己躲好。”小六知道自己会扰他分神，听话地寻了个地方藏起来，但是也并没有躲远，隔着一段距离，相柳还在她的视线里，只要看得见他，小六觉得也许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很快，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暗夜坐骑，轩带着更多人浩浩荡荡地围剿过来。相柳先动了手，完全是以命相搏的打法，一路只攻不守，而轩的那些中原高手到底没有那么多的沙场经验，攻击之中还总有所顾忌，一来一回间，人数众多的那一方居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但相柳以命对命的打法，很快也身上挂了彩，“糟了！”小六皱起眉，轩仗着人多，越打下去他们越有利，眼看着相柳出招频率逐渐变慢，轩也加入了战局，似乎打算亲手解决相柳。

一方是白衣濡血，一方是灵力充盈，小六在心里暗骂，什么神族公子，十足流氓做派。突然想到此刻蛊虫已连接了二人感官，小六福至心灵，大叫一声，“相柳，打他左手。”同时把自己左手用力一砸，钻心的疼痛麻了半边身子，果然，轩的招式也一滞。“右手！”小六一计得逞，也顾不上自己手上还有伤，又用力把右手一砸，这一次轩的兵器都差点拿不稳。

相柳面具下隐约露出一丝笑意，平生第一次，在死生战局上，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大敌当前，小六也看到了那丝转瞬即逝的笑意，恍惚地想，也不知道是自己疼痛中看错了，还是，他真的为自己的行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