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狗屁的相忘江湖。184-185(1 / 2)

184 分手带我吃驴肉?相柳你真挺欠揍!

防风邶在馆子里寻自己喜欢的位置,小夭就带着一种吃分手饭的心情跟着,二人径直往中庭去,有一处露天的竹席,抬头可见月,视野又开阔,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收在眼里。他牵着小夭落了座,才放开她手腕。其实侦察意识过剩的人,往往会选择一处角落栖身,但今夜与她在一起,相柳就是想在一个天光气朗的地方待着,就像他隐而不表的爱,总希望终可见日月。

好久没与她同席吃饭了,常常闭上双眼还能想起每一次与她同席而坐,分炙而食的时光。但此刻小夭刻意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虽同坐一席,却捡了他对角线坐下。果然,今日与以往大大不一样了,相柳神色如常,只自己清楚,身旁空荡荡的位置,好像给了自己一记响亮耳光,完全无力抵挡。

大概是感觉到相柳的视线有意无意在自己脸上逡巡,小夭装作四下好奇地张望,偏不去看他,同时随口问了句,“什么啊,这么香?”

她甚至懒得看一眼自己,也对,今夜本就是自己近乎求着她来的,“驴肉,轵邑城里最好吃的驴肉馆子,寻常人不知道这地方,来的,都是老饕。”相柳不知不觉话就多了起来,感觉到她对自己刻意的疏离,心中居然生出些不安,“那老头儿是离戎族的,擅长炖驴肉,这几百年里手艺又精进了不少,大荒境内,他的驴肉若说排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相柳说着,手上像以往那样帮她烫了筷子,倒了茶水,但小夭明明看见了,却偏偏装作在看那老头儿,没有接筷子,也没碰那茶水。

相柳脸上短暂晃过一丝丝低落,但也只有那么一瞬,他又调整了情绪,因为不想被她感觉到,也因为,那离戎老头儿端了两碗驴肉一壶酒送过来。布好了菜,老头儿也不走,就坐在中庭里一个木墩儿上,磕着眼袋和防风邶说话,提了好些人名,念叨了好多往日的故事,小夭听着,仿佛都是神农氏族的一些前辈,但自己都不认得,慢慢听老头儿与防风邶闲扯,感觉他们聊到似乎都是行伍中的旧事,奇怪,防风邶似乎没进过什么编制啊……

那老头儿突然停了抽烟,开始叹气,再然后,小夭听他话里意思,刚才提过的那些人,居然都已不在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战斗,这么多人会战死?这里是轵邑城,相柳又是一身防风邶的装扮,离戎老头儿说的到底是什么情况?小夭一时想不明白,有一口没有口嚼着驴肉,驴肉确实美味,但此刻也真的没什么心情,本以为是跟他吃顿“分手饭”,但为什么总觉得相柳是故意让她来听这离戎老头的念叨呢?

小夭没有贸然插嘴,就这样沉默地听二人闲聊故人旧事,他们聊的战役里,折损了这么多朋友、兄弟,老头儿也许常常这样感怀旧日相识,所以语气淡淡的,并不多么哀伤,而防风邶就更是寻常模样,但小夭却开始联想起母亲战神大王姬当年情境,往日无数次希望母亲活下来,但如果她还活着,而那些袍泽们不在了,她会不会也一身伤痛如这老头儿般苟存?远方的天际残阳染血般落下,在深沉的黑寂里拉出一丝殷红。

听到走心时分,小夭的手放在桌上,忘了拿起筷子,一下一下地用食指去描画木桌上一道陈年的旧痕。蛊虫传来一阵清晰可辨的心痛,相柳注意到她陷入了回忆般的模样,她的手指轻缓抚过那道痕迹,就好像抚过相柳今夜千疮百孔的心房……相柳的手带着自主意识般朝桌上的手伸了过去,还差半掌距离,便能覆上……

相柳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听见熟悉的声音,离戎族长碎着嘴子一边数落人,一边也推门进了这馆子,差一点点覆上的手,不着痕迹地又抓了酒壶移开了。

相柳知道,独臂的离戎老人是族长离戎昶的伯父,也是昔日几大氏族里的显赫人物。很快,连灵力微弱的小夭也听见了那番数落声,“追个女人的勇气都没有,看着人家被别的男人拉着走了,只会自己失魂落魄!”

接着,小夭听见了涂山璟的声音,“我就算跑去她面前又能如何……”

相柳将手中的酒举起,似乎来人并不会扰了自己兴致,而小夭意识到方才那个数落人的声音,显然吐槽的是自己和相柳携手而去,发出轻轻一声嗤笑。离戎昶循声看来,看了眼小夭,又眼光扫过了防风邶,也不打招呼,只是回头嬉皮笑脸继续逗自己的兄弟璟,“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相柳轻轻抿着杯中物,不看不听不动如山,那狐狸来得倒快,每一次都是这样,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总会冷冷盯视小夭身边出现的任何男人,相柳、防风邶……不知他会不会也对未来的赤水丰隆一般面色?那可不好,赤水小子恐怕比他坦荡直性,不知以后要把小夭夹在中间怎样为难呢。得不到人,便也连心绪都要折磨拿捏才算完吗?相柳想到这里,狠狠干了杯中酒液。

离戎昶是个硬挺兄弟,但怪没眼色的家伙,相柳猜想,涂山璟应该是故意带了这么位“人物”过来,那些话怕都是想说给小夭听的,也好,相柳对自己说,倒省了自己许多工夫,今日本就是想给她看到义军军师、神农残部未来的下场。

相柳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人身上,发现从涂山狐狸出现到此刻,小夭只是认真地听老头讲旧事,偶尔会随手给自己空了的酒杯填满,一眼都未曾关注狐狸和离戎昶那边的动静,即使那二人呱噪地在隔壁桌子落了座,小夭也没给半分关注。

离戎昶人在隔壁桌坐下了,身子却倾了过来,“小姑娘,你涉世未深,不知道防风邶和这熬驴肉的老家伙一样,都不是好货,你跟着他算是白瞎了,不如考虑下我兄弟,他那个婚姻完全就是被女人算计弄出个儿子,真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大错……”

“昶!”涂山璟带着些怒意叫住多嘴的兄弟。

明明是他故意带个大嘴兄弟来说这番话,现在又唱起白脸?不知拿谁当傻瓜!小夭腹诽着,抬眼看了眼对面的相柳,却发现相柳同一时间,也抬眼正看向自己,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在一处,小夭不知相柳会怎样看待今日场面,自己先微微皱了眉头,纵然被相柳强行拉来吃饭,自己也是无比珍惜这种短暂相处的时光,今天的晚饭,居然就这么被搅扰了……

相柳本想看看小夭的反应,但视线挨上她,原本淡漠的心底就生出些燥热,心里有两股想法在打架,一个声音叫嚣着说,让她看到最惨痛的真相,让她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而另一个声音苦涩地坚守,在她没有做出选择之前,不要被任何声音影响和左右。

离戎昶长了一张闭不上的嘴,显然防风邶给了他许多发挥的灵感,他就这么大喇喇叉着腿朝小夭倾过身子,还滔滔不绝地出主意,“你若跟了璟,天大地大,璟肯定愿意陪你住在大荒任何地方,青丘那对母子你若是介意,一生都可以不见到她们,而且我掏心掏肺和你讲一句,小姑娘,防风邶的日子有今夕没明朝,选男人,得考虑未来的日子怎么过……”

话到最后又在拉踩防风邶,明明说的都是大实话,相柳一句都无法反驳,小夭原本还拿起酒壶要添酒,听到旁人如此编排防风邶,终于忍不住爆发,“我已经定亲,未婚夫不是防风邶!所以,拜托你别再攀扯人家了!”

「未婚夫不是他!」小夭又急又恼之下,却把心底盘旋了许久的哀伤一股脑吐露。

「攀扯人家……」相柳对着空空的酒杯,扯出勉强的一抹笑,我已沦为了她的“人家”。

只有离戎昶陷入一团迷思,“不是防风邶?那是谁抢了我兄弟的女人?我要去打断他的腿。”

“赤水新任族长,你去打吧!”小夭撂下狠话,相柳听在耳中格外刺耳,还未嫁过去,已经能拿这身份到处压人了,连这个,都是自己无法给她的啊……

离戎昶这才知道自己的狐狸兄弟,这是把自己扯进怎样的八卦暴风圈,呆呆地问,“你是高辛王姬?玱玹的妹妹?”

小夭已经懒理他了,反而瞪了防风邶一眼,哪怕刚才亮出赤水族长准夫人的身份,此刻依然坦然亲近地怨怪防风邶,“你对他倒是好脾气!”

听着她语气不善,相柳心里反而终于松快了些,亲疏远近,就藏在这字字句句只言片语里,但也足够支撑他做完今晚这场戏。相柳想起在无名岛屿的海滩,小夭那时刚恢复王姬身份,她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今日很适合拿来一用,“他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本就不是女子的良配。”

小夭当然记得,自己曾经嘴巴里的假意抗拒,他可真记仇,但时过境迁,海底三十七年,纵使自己一直装作神识毫无所觉,但他应该都记得,三十七年,人间夫妻相伴一生,也不过如此久长……不是良配,难道他就因为自己口中几句托词,就每每避之不及?小夭忍不住用右手捂住了心口,那里今夜闷闷地痛,不知这难捱的感觉来自自己,还是相柳?

她永远看不透相柳,总觉得他是爱着自己的,又总觉得他可以一边爱着自己一边转身离开。

独臂老头突然磕了磕烟袋,抬头死盯着小夭问了句,“你是轩辕王姬的女儿?”

小夭愣了下,心中微微有些不安,点了点头。

“你爹是……”那老头居然又问了这一句。

方才离戎昶好大声地点破自己是高辛王姬,那父亲当然是高辛俊帝,小夭简单答了他,不知老头意下为何。但独臂老头只是久久盯视着她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夭觉得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上半脸游移,到最后,小夭不敢与他炽烈的盯视冲撞,吹了眼睛装作在碗里找驴肉。

终于,那老头儿站了起来,口中唱喏着苍劲有力的战歌,应是想起了旧日沙场情状,小夭静静地听,思绪已经飞离此处,似乎随着母亲在残阳中濡血拼杀……然后,她脑中的画面变了,那个万军中厮杀的人一身白衣濡血,以弯刀支撑着重伤的右半身,那分明是相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