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道:“这个总能吃吧。”说着拿出了那些野果子。
赛儿道:“你考虑得挺周到,生吃熟吃都准备好了。你去那佛像后面找一找,看有没有锅碗和火折子,兴许还能吃烤肉呢。”
风清扬去那佛像后一摸,果然找到了赛儿说的那些东西。
风清扬便让赛儿稍等一会儿,走过去把野兔拿起来,野兔转着眼睛,瑟瑟不安,风清扬不知如何处理,放下去,又把山雀拿起来,又放下去。一会儿又去找可以把它们串起来的东西。
赛儿笑道:“跑来跑去的做什么呀,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风清扬垂着手站在赛儿面前。
赛儿笑道:“看你这么机灵,怎么做起这些事就傻呵呵了。”
风清扬嘿嘿笑着,看着赛儿不说话。
赛儿笑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教你怎么保命吧,你先把野兔和山雀都杀了。”
风清扬笑道:“这可是杀生,哪是保命啊?”
赛儿道:“不杀生,怎么保命啊?”然后就告诉风清扬如何杀如何清理,又如何用泥包起来烧烤,又要烤成什么样。
风清扬按赛儿说的,果然一会就闻到了肉香的味道。
风清扬扶起赛儿,撕了一只兔腿递给赛儿。
赛儿一边吃一边道:“虽然没有盐,但味道还是很不错。”
风清扬看她吃得很香,就笑呵呵地看着她吃。
赛儿道:“你也吃啊。”
风清扬道:“你受伤了,还流了那么多血,你多吃点。”
赛儿道:“你吃吧,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吃东西要人多才有意思,一个人吃着多没劲。”
风清扬笑道:“赛儿,你经常这么烤着吃吗?”
“什么都吃过,生的也吃呢。”
风清扬惊道:“生的也吃啊?”
“人要是饿了,什么都能吃,以前人吃人都有呢。”
风清扬“啊”了一声。
赛儿笑道:“没事,我不会吃你的。”
风清扬嘿嘿一笑,觉得和赛儿熟了,本来想说笑一句,但又怕赛儿嫌他油嘴滑舌,便没敢说。
晚上,风清扬安顿下赛儿,便准备到外面的殿房休息。
赛儿见风清扬欲往外走,便道:“你出去干嘛呀,外面什么也没有,你就将就在这儿睡吧。”
风清扬脸上一红,踌躇着。
赛儿见他犹豫,便又道:“你忸忸怩怩干什么,我们在外面穷野惯了,哪有那么多讲究,礼仪固然要紧,生存活命更要紧,我们心中坦荡,又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风清扬忙道:“是。”心中不禁暗暗羞愧,赛儿讲的对,只要心中坦荡,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赛儿笑道:“你把我往里面放一点,这么宽的床,一半也足够你睡了,两个人也可以说说话嘛。”
风清扬想自己这么心神不定的,好不惭愧,想自己在赛儿身边正好可以更好照应她,和她相比,自己真是羞愧不如,不禁脸上一热,幸好赛儿也没看见,便“嗯”了一声,伸手将赛儿抱起来往里移了一些,自己就躺在一旁睡下。
赛儿见风清扬一言不发,便问道:“清扬,你们平日很讲究吗?”
风清扬道:“不是,不是,我是怕你睡不好。”风清扬本来生性洒脱豪爽,偏偏在赛儿面前竟觉得笨嘴拙舌,不知说什么好了。
赛儿道:“你小时候是在哪长大的呢?讲讲你的故事吧。”
风清扬笑道:“我没有什么故事,我小时候是在华山长大,有师父还有很多师兄师姐,后来师祖出了事,师叔就带我离开华山,去陪师祖一起。”风清扬就讲了讲记忆中小时候的一些事。
赛儿叹道:“有师父和那么多师兄弟和师姐妹,多好啊。”
风清扬听她有羡慕的意思,便道:“赛儿,你没有师父和师兄弟师姐妹吗?”
赛儿笑道:“我也有啊,后来大家散了,也就没有了。”
风清扬道:“散了也是有啊?”
赛儿笑笑没答,又道:“小时候,我们那地方老打仗,不过那时我太小,什么都不知道,听说打得老百姓到处跑,庄稼也没人种,大家没有吃的,就到处流浪。等仗打完了,大家都回来了,本来以为可以过安定日子了,哪知道官府要的赋税又太高,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庄稼还不够吃喝,很多人就又到处流浪。我家里本来有兄弟姐妹,后来死的死,走的走,就只剩下我爹娘和我,因为我还小,跑不了,所以爹娘也不忍心丢下我。后来家里实在是没吃的了,父母就把我送到一座尼姑庵,我在那里跟着师父和师姐一起,学了一些武功。我最小,她们对我很好,师父常对我说,‘赛儿,你要是个男儿身,只怕这天地都要被你搅几遍。’我那时还说,‘师父,女儿身就比男儿低了吗,花木兰替父从军还作了将军呢。’师父只是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过了几年,尼姑庵也过不下去了,我们便又散了,我又回到了家乡,在那里,我遇到了他。”
风清扬道:“谁啊?”
赛儿笑道:“我的丈夫,林三。”
风清扬茫然道:“你的丈夫?他是和你一起的吗?”
赛儿道:“是的,他是白莲教的教主,白莲教是要带着穷人翻身的,要改变苦日子,过上幸福生活。”
风清扬想起路上看见那些满眼无助的难民和那可怜的孩子,不禁喃喃道:“那多好啊。”
赛儿道:“是啊,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光明与黑暗交替的世界,如果社会是光明的,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所有牛鬼蛇神都会躲起来,如果社会是黑暗的,老百姓就会过苦难日子,自然就要寻找光明之神出来。现在社会黑暗,老百姓过不下去了,弥勒佛就要显身了,带领大家过上光明幸福的日子。官府既没有给我们好日子,又不允许我们去寻找好日子,穷苦百姓没有活路,只好起来打官府,杀恶霸,分他们的东西,寻找活路。官府怕了我们,就派兵来杀我们,有一次,他带着教里的兄弟姐妹去打官府,结果中了官兵的埋伏,后来也没活过来。”
风清扬“啊”了一声。
赛儿笑道:“这也没什么,人反正也会死的,为这些兄弟姐妹寻找光明而死,也很好。教里的兄弟姐妹都要给他报仇,希望我带着大家接着打官府。有一天我去祭拜他,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座山崖上有一道缝,好像有什么东西,就爬上去取下来,是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把剑和一本书,书里写的是剑法和一些法术,我就按着书上所讲去练那些剑法和法术,想等练成了就去给他报仇,但那些兄弟姐妹都很着急,说我不带着大家一起,只怕大家就会散了,就更会受官府恶霸的欺凌,我就带着他们去了山上,平常我们自己在山上山下种粮食吃,偶尔就去杀那些恶霸官府。”
风清扬道:“太好了,那些欺凌百姓的狗官就是该杀!”
赛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风清扬怕她累了,就道:“赛儿,你赶紧睡吧,受了那么多伤,要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讲。”
赛儿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一会儿便睡着了。
风清扬久久难以入睡,感觉这两天像做梦一般,想着汉王府那堆满金银珠宝的楼房,又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想着汉王和他手下人那奸邪恶毒的表情,又想着赛儿伤痛下美丽无比的微笑,想着董如雪娇羞可人的温柔模样,又想着赛儿杀敌救人的英勇惨烈,又仿佛是和香儿在那无边无际的海浪中不停地荡漾。
这世间,还有为千百万百姓去打拼的人生。风清扬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打开了一道窗户,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光明。风清扬听见山风吹过门缝的声音,时时还有夜鸟飞起的啼叫,小虫子在嘤嘤鸣叫,还有赛儿均匀的呼吸,风清扬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