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以为常。
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洗刷的时间足够,任何事物都能被当做正常的、本来就是那样的、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无论它原本是多么的匪夷所思。
对于普通的、终日忙碌的平民百姓而言更是如此。
比如聪慧的皇后就应该垂帘听政、书堂里就应该只坐着男子、城门口就应该有酣睡的守卫、角落中就应该有寂寞的女孩、老街书斋就应该整日书声琅琅。
李不口中状元也没什么特别,三年免税才过去一年,这事儿便已经渐渐淡忘。
大概是他留在都城任官好几年不回,也不说给喧城再谋些福利的原因。
前来老街书斋求学的外来人不再来,喧城本地学子也失去热情,几个不切实际,企图靠考科一飞冲天的白痴,和甘心吃苦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早早就离开了。
再有就是父母觉得孩子怎么也读不成书,陆陆续续被抓回家种田去。
先生对这些情况不以为意,他本来就觉得人数太多教不过来,况且还大多是不成大器的庸才。
先生是觉得在那时候拒绝会很麻烦才收下他们的,到了现在书斋里就剩下二十余位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他们多在十五六岁,最大的有二十五六岁,而且每一个人都勤勉好学日日向上,先生对此很是满意,至少比在教四五岁的乡野熊孩子时,轻松得多。
“儒,有闻善,以相告也,见善,以相示也,爵位相先也,患难相死也,久相侍也,远相致也。其任举,有如此者。”
这日,书斋里像往常一样,先生在前头讲课,四座学生认真的听着,没有人走神或是弄出什么声响,生怕错过先生一言一语的孜孜教诲。
除了一个不怕死了。
春日阳光明媚,正是读书练字的好日子,同时也是一个睡觉的好气候,所说春困秋乏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点在某人的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坐在最后排靠窗席上的少年,此时正趴在书案上闭目养神,两手将一卷书立起遮在头上,似乎是想骗过先生的眼睛,隐瞒他熟睡的事实。
春光乍现,印在他清秀的脸庞上,看起来暖洋洋的,一定很舒服,睡得一定很爽,看他挂在嘴角,一直流到书案上的口水就知道。
“呼呼”
角落里有幸福的呼噜声。
那道长长的口水被少年的吐息吹飞,竟然溅到邻桌同窗的袖子上,那人赶紧擦拭几下,又把书案般远一些,满脸的嫌弃。
这么一来,又是好几声吵闹。
先生本来不打算理睬瞌睡少年,就由得他去,只要不影响其他人,今天就放他一马,谁知道他睡着睡着打起呼噜来了,先生险些把手里的书卷砸在他脑门上,那书案翻动的声音更是叫他忍无可忍。
先生对他多次教骂居然还不改正,总赖在这里不肯回去,除了上课不听之外,出勤率倒是比谁都高,也不知他图个什么。
“钱文秀!”
先生手持戒尺快步来到少年身前,沿途几位学生自觉让开道,所有人都看向少年,心想他可惨了。
少年姓钱,便是喧城钱家的小少爷,相貌倒是和名字一样,斯斯文文清秀干净人畜无害,可偏生性格就是个小痞子,总和几个游手好闲的同龄人厮混。
那些人对这位小少爷好得很,为能拿他不少好处,马首是瞻。
他们混迹喧城不敢干什么大坏事,小偷小闹没少干过,城民看着他们长大,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不会有出格的事,追骂几下就算了。
再说,即便是有损失钱家也会自觉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