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乌云盖雪,它背上的毛绿的发黑发亮,可是黑绿色的羽毛下覆盖的短绒毛却是白色的,所以才得了这个乌云盖雪的雅名。”
朱樉开始兴致勃勃的介绍自己的爱将,就好像刚才那句指桑骂槐只是好戏前的开胃菜。
“看,它的尾巴,长镰羽黑白相间,很独特吧。今年清明,去年清明和中秋举办的斗鸡比赛冠军都是它。这两年来没有能斗得过它的鸡。它不像其他斗鸡,它看起来不好斗,举止稳重,总是远远的观察着其他斗鸡你争我夺。可它却爱打抱不平,但凡看见弱小被欺负,它总要插上一脚。在赛场上它不喜欢先发制人,但它总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侠士风骨!”一个相貌平平,两腮微胖的高个男子轻轻说道。
“嗯,它比人还侠气。”道衍笑道。
“呵呵!”李识庐轻声憨笑。
这个高个男子叫古红石,古红石就是石头,石头就是古红石。
三年的光阴改变的不只是他的外貌和姓名,还有他的举止,他的思想,他的精神,他的一切。
朱棣和道衍一直担心他不能从这场惊天动地的脱胎换骨中恢复过来。
然而,他不但从自己的剧痛中站了起来,还变成朱棣最喜欢的样子——一个外宽内深的幕僚。
道衍对此不置可否。他遗憾自己的朋友失去了最真的性情,可他又有什么资格遗憾呢?
为了功成名就,他又说过多少发自内心的话?
古红石这个名字并非无缘无故。
随父姓会把他打入地狱,因此他用了他生母的姓。
其实也并不仅仅如此。
一直以来,他都对随父姓的习俗嗤之以鼻。父亲和母亲各贡献一半,有了孩子。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才和父亲见的面。母亲身上流淌的血变成了奶,哺育孩子长大。
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说,理所当然地随父姓实在荒谬。所谓的传承没把女人当人看。
石头的母亲姓。
姓非常罕见,直接以此为姓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他拆解了“”的读音。
“”的读音为古红切,即“古”取声母,“红”取韵母,“古红”就是这么来的。
他不想改变“石”这个字,这是他的养父养母给他取的名字。他一直以为父母只是希望他顽强如石,看来也许还因为他的母亲姓“”吧。
无论如何,他所有的眷恋也只能放在这一个字上了。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他还改变了他的容貌。
三年前,他独自一人坐在屋内,一圈一圈拆去缠在脸上的绢带。
作为医者,他是第一次对自己下手。
他把它当做一次提高医术的试验,全神贯注,毫无杂念,只想着、和中学习到的外科手术方法。
当最后一圈绢带也从红石的脸上移开时,他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铜镜中照出了一张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
这张脸比原先稍微胖了一些,归功于红石在颧骨、两颊、下颌骨和颏部都填充了从自己的大腿取出的脂肪。
他的下巴比原先长,而且微微地向外翘。他还在两侧鼻翼填充了少量脂肪,使自己的鼻子看起来又大又圆。
他的薄唇也因为填充了自体脂肪而变得丰满起来。他的眼睛小了许多,眼头和眼尾的针缝得毫无痕迹。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英俊帅气,引人注意的石头了。
他变成了相貌平平,毫不起眼的古红石,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他将用这张脸去迎接新的生活,去完成他认为活在这个世上最有意义的事。
在接受屋外的阳光检验之前,他朝桌子上摆着的镊子、钳子、平刃刀、锋针、绢带还有那一大摞记载外科手术的医书拜了三拜。
他感恩古人的智慧,也感恩自己有幸学到了这些智慧。
名字和外貌的改变催促着他表里如一。
每一声呼喊“古红石”,每一个镜子里的身影都提醒着他革故立新。
他变得沉着大气,行事不露声色。他懂得与朱棣和道衍的相处之道,也知道表里不一的应付和燕府打交道的人。
他精准无误的设计了自己的目标,仔细周详的谋划了复仇的过程。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最有利的时机去实现每一步计划。
他认为毁灭朱元璋最好的手段就是打乱他对皇位继承人的安排,让他防备最紧的儿子燕王登上皇位。
如果这发生在朱元璋将死之时,那就再好不过,还有什么比不能安详闭眼更悲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