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蹲下身,附耳过去。
“我爹是个逃兵。”小五的声音很小,尽管他的家中没有一个人,尽管这个村庄孤寂冷清,绝不会有人听到他说的话。
“逃兵?你爹当过兵?”红石一惊,他知道逃兵若是被抓到会遭受怎样的处罚,他也知道士兵们都不愿做逃兵,四处躲藏必然比死还要痛苦,小五的爹是怎样的绝望才要逃离军队?
“嗯,我们以前不住在这里,住在比这里大得多的村庄里。我三岁的时候,爹爹被抓去当兵,不过他受不了,很快就逃回来了,然后我们就离开了以前的那个家,来到这里。我爹说这里偏僻人又少,他们不会到这里来找他,也不会来这里征兵。我娘说爹爹很可怜,为了我娘和我东躲西藏,也不敢用自己的名字。”
小五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常态,作为一个5岁的孩子,他很快就忘记了谨慎,忘记了他此时正在说的是一件不可外泄的事,而是急迫的想告诉红石他爹的不得已。
“哦,其实……这也不算做错事……”红石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叔叔,我爹可没说他逃回来是件错事,他做错的事是他当兵的时候打死了人!”小五面目惊悚,这件事无可挽回的冲击着一个五岁孩子的想象。
“小五别怕!”红石伸出双臂情不自禁搂住小五,“你爹没做错事,这是朝廷的错,是那些当官人的人做错了。”
战争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比红石想象的多得多,除了死亡,还有对人的心理的摧残,他不知道小武的爹是如何带着残破的心灵勉强支撑未来的生活。
红石望向墙上那幅字,“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他仿佛看见小五爹在那幅字前沉痛哀悼,洗涤心灵,他不愿再麻木不仁地伤害无辜之人换取军队的薪酬,不愿再为了两个毫无相干的主帅拼的你死我活。
“叔叔我不怕!”小五强装镇定,拉着红石的手来到书案旁,他刚好与书案一般高,只好踮起脚尖指着一张纸上的字说道,“这是我写的!”
几个歪歪斜斜大小不一的“義”字布满了一整张纸,红石抱起小五让他站在椅子上。
“小五,你现在就学这么难的字啦?”
“嗯,我还会写忠、孝、仁。”
小五拿过笔,一心要表现给红石看,在纸上认真地写下还不熟练的笔画。
“嗯,写得好,小五,你知道他们的意思吗?”
“我知道。‘忠’是不能出卖朋友,‘孝’就是要对父母好,‘仁’就是要存善心,‘義’就是要讲义气。我爹说做人要忠孝仁义,这样就什么都不怕了。”
“嗯,你爹说的对。你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红石把小五放回地上,自己坐在书案前,拿起笔却半天无法落下,在脑子里酝酿好的话七零八落,像是无法拼凑的地图。
“叔叔,你怎么不写了?”小五盯着一张白纸,跃跃欲试要从红石写下的字里认出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