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药恐怕不适合士兵们。”
红石的眼睛在景的身上投下无数个疑问,从他与众不同的断发纹身到他过于镇定的言行举止。
“红石,怎么了?这药疗效不好?”
朱棣取回瓷瓶,学着红石凑近鼻子嗅了嗅,得到的是他历来对草药的看法——都是同一个味道。
“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它有一种我不熟悉的味道,我担心……”
红石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景,他惊讶景对他们的质疑无动于衷,没有解释的冲动,也没有劝说的欲望。
“红石,我知道你这个大神医尝过百草,什么药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你毕竟也没有去过南蛮之地,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两种草药,你不认识呢?”
朱棣不甘心,他对扭转不利局面的渴望大过一切,轻而易举制服了他的小心和警惕。
“当然,这世上当然会有我不认识的草药,不过给这么多士兵服用的药还是慎重为妙。”
红石始终坚持,尽管他一直希望燕军返回北平,这场战争就此平息,但他绝不会视成千上万士兵的性命为儿戏。
“殿下,”道衍出面调和,“要不我们先收下这瓶药,再商量商量吧!”
“好,”朱棣把瓷瓶紧紧拽在手心中,转向景,“赵景,你要什么赏赐?”
“谢殿下,小人不要赏赐,只希望燕军尽早复原。”
景双手相交,躬身行礼,这种恭顺也来自于宝通的临时传授,他以前从不需要使用繁文缛节。
“哦?不要赏赐?你为何对燕军如此慷慨?”朱棣不但没有疑虑,反而产生了好感。
“小人支持燕军,支持燕王,希望燕军早点灭了南军,赶走那个懦弱无能的皇帝!燕王气魄非凡,出类拔萃,燕王才是人中之龙,九五之尊!”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景才显露出一丝激动,比起片刻之前的他,总算有了一点凡人的气息。
“好,说的好!”朱棣高声喝彩,如果身旁有一面鼓,他一定会即兴敲击几下。
“来人!”
士兵无精打采地走入营帐内,茫然的看着慷慨激昂的燕王和一个古里古怪的外域人。
“赵景会在这里住一晚,把他带到宽敞的营帐中去!”
朱棣眉飞色舞,恨不得能给客人最好的招待。
景离开营帐,自始至终没有注视过红石,他害怕与他四目相接,那是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
红石和道衍又坐在了青灰大石上,朱棣来回踱步,再也不能一动不动的坐在一处。
“如果这瓶药可以治好士兵们的病,我们就不用回北平了!在此刻之前,我想都不敢想……”
朱棣心头泛起酸楚,胸脯剧烈起伏。
“三年了,我们从北平打到了长江对岸,一路上留下了多少人,张玉、陈亨、徐理、陈文、李斌……你以为我想拖着残兵败将回头吗?
不,我想到长江对岸去,我不想回北平,我想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血没有白流,他们的苦没有白吃,这三年他们陪着我,我要他们享三十年,三百年,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
道衍低着头,手中的蒲扇缓慢的像是妇人羞于迈出的三寸金莲。
红石盯着那个药瓶,朱棣激情万丈的感慨紧紧将它裹在其中,愈发难以露出它最真实的面目。
“大师,红石,我知道你们有所顾虑。在这种疲惫的时候,容易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我理解。可是,如果这瓶药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就这么白白错过它吗?我们不只是错过了一瓶药,我们还错过了三年,错过了那些无数牺牲将士的性命!”
朱棣面红耳赤,脖子上暴跳的青筋卖力地扭动着,随时都要破土而出。
“殿下,我和红石也没有说就不用这瓶药了,您先冷静一下。”
道衍苦着脸,这瓶药若是出现在两日之前,在他的坚持尚未动摇之前,他定然会欣喜若狂。
“红石觉得这药有问题,他精通医术,我们不能置他的意见于不顾,我们现在看看能不能想一个折中的方法。先在几个士兵身上试一试?”
“要试多久?服药也要观察好几个疗程,是不是,红石?徐辉祖还在对面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