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越发大了,院四周的回廊一溜烟儿的挂了大红纱罩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四周很静,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院子里跪着的丫环仆妇们偶尔抬了头看一眼,无不惊心。
时间久了,渐渐便有人不耐烦的窃窃的抱怨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终于传来繁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几个人提着灯笼来开路,外面便纷纷一声儿接一声儿的叫道“四小姐来了。”
院子里的人素日都知道这四小姐是个极受老太爷老爷喜欢的主,便不约而同的噤了声。有胆大的便悄悄儿的抬了些头,想一观这极少见的小姐。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过后,便有两个上着翠绿上衣,素白襦裙的俏丽人儿双双进得院门来,其中一个打了伞,另一个便环顾了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圈,方才伸出手去扶主人。有那认得的便小声道“这便是四小姐房里的白芷和连翘了。”
那四小姐着了一身白底青花的里衬,外面罩了一件烟笼百花披帛,梳了家常的垂挂结鬟式发髻,脸上并不曾施脂粉,白皙的面上嵌着两只墨玉般的眼睛,竟是一时间叫人忍不住看呆了。
那四小姐只淡淡的瞥一眼众人,便朝着左边那个侍女一点头,终于出声道“将那谢婆子带进来。”她说着,竟也不再顾地上的人,自顾自的携了另一个侍女进门去了。她的声音极为好听,既不同于一般女儿的娇柔,又不突兀。但听在院子里的人耳朵里边却格外的刺耳了些。
那左边的侍女便冷冷的将跪着的人看了一遍,冷笑道“谢婆婆,小姐请你呢,请罢。”
那谢婆婆是这府里的老人儿了,向来主子们都让她三分。她素来嚣张惯了,且料定这般的小丫头定是没什么本事,也不把这方才十一岁的小姐放在眼里,于是大大咧咧的便嘟囔着什么立了起来。白芷冷哼一声,只装作没有听见,引着她进了门,又出来朝着众人道“这回小姐得了老太爷的许查问事情,各位便在这做个见证罢。”
话尤未完,便有两个才总角的小厮跑着过去将门都开了。众人便见那四小姐夏青心端端正正的坐在上方的椅子上。
那谢婆子说起来也是有些造化的,她早些年不过是浣衣房的一名浣衣丫头,却因为替太太拾到了不小心掉落的凤钗平步青云直升到了二等丫头。再后来被分到了这个院子做事。她和太太走得近,太太便也时常赏了她些恩典。一来二去的便渐渐的气大了。此刻见夏青心不说话,只冷冷的盯着自己,一时间倒有些拿捏不准这位四小姐的深浅,颇有些惴惴道“四小姐,老婆子错了,还望······”她本待还要说下去,却冷不防被夏青心打断了。
夏青心端坐在椅子上拨弄着茶盅,奇道“谢婆婆错在哪里了?”
那谢婆子见这么问,便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丫头了,仰着脸道“婆子不该不劝着点姨娘,才让姨娘做出了这么些荒唐没脸的事。”
夏青心心中顿时恼怒至极,‘嘭’的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直浇了那谢婆子一头一脸的茶水。
那谢婆子并院中众人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夏青心也不待她们反应过来,便冷笑着在连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好一个荒唐没脸!但不知道谢婆婆说谁没脸呢?!”
那谢婆子被那盏茶泼晕了,再怎么得宠的奴才终究是奴才,她心下露怯,半日才抖抖索索的跪着道“奴婢说错了,奴婢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