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要做什么!”
村民们围成个圈,呼骂恐吓此起彼伏,目光齐刷刷对着圈内的路行云与那名来不及走的干瘦老人。路行云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礼貌地对干瘦老人抱拳:“老丈,若没猜错,你是这岙头村的村长。”
那干瘦老人显然比寻常村民练达得多,面不改色:“少侠所言不差,老儿姓何,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江夏郡路行云。”
“路少侠是远客,却执意要管我村里的事,管得也太宽了吧。”
“何老见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中人该做的事。”路行云轻轻摇头。
“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贸然主持正义,好心恐怕要做成坏事。”
“所以才想向何老请教。”路行云将剑缓缓放下。
站在外围那高个汉子大呼:“你别得意,我这就去平舆城找缁衣堂!”
路行云干笑一声:“兄弟还是省省力气吧,方才我的身手你也见到了,我不让你走,你是走不了的。”说到这儿,大拇指往后一翘,“那里还有我两个兄弟,身手都远超过我,有我兄弟三人在,就没人能走。”
“你!”那高个汉子气得跳脚,可除了凭空挥打拳头,亦无可奈何。毕竟适才路行云辗转身法已初露峥嵘。作为汝南郡境内的老百姓,平日里接触来来往往的大多习武之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眼光还是有的。
领头的都没了底气,其余村民个个也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着不吱声。那被称为“何老”的干瘦老人何老知道今日算是着了道儿,暗叹两声晦气。正在这时,头前那名与何老一起坐在牌坊下晒太阳的长须老人从人缝里挤出花白的头,悄么声对那何老说了几句话。
声音虽小,但路行云侧耳倾听,仍能听得清清楚楚,内容大抵是在劝解何老。
何老踌躇片刻,到底服了软,长叹一声道:“后生,既然你定要掺和这事,老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事情的原委和你说了。我等行事,全按照村里戒律而为,绝不是我等蓄意作恶害人,这点你需明白,否则说什么都是空的。”
路行云点点头:“好。”
何老确认完这点,进而说道:“我们这岙头村香火已延续百多年,子孙繁茂、户户富庶,在汝南郡是数一数二的大村庄,能有今日气象,全亏了凄峰上的神灵护佑。”说到这里,伸手一指,“少侠你看,村后那座最高的山峰,便是凄峰。峰顶是神灵所在,我等经年供奉,从无丝毫怠慢,所以村子一直以来风调雨顺,和睦安然。”
路行云举头远望,见得一座山峰确实山势陡绝,直插云霄。
“凄峰上的神灵在几十年前布下戒律,不准我岙头村人与花开宗往来,否则必降罪罚,我等遵照行事,没任何差池。谁想到几年前,却出了何小七这么个不肖子孙!”何老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年直叹气,“那边的何小七,说起来还是我的侄儿,人聪明学文识字一教就会,又生得一身好力气好身板,可惜自小顽劣,本事从不用在正道上。三年前听信了来村中讨水吃的过路剑客的蛊惑,觉得自己是练武之才,不顾他爹娘的恳求挽留,在一个晚上留了封信,便偷跑出了村,随后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他去平舆城拜进了花开宗的门下。村里人不敢声张,只当他死了,不久前他娘过世,也没见他回来,没成想,昨日夜里却又悄悄溜回了村子”
路行云回头看了一眼被定淳与燕吟看管着的何小七:“他的确自称是花开宗的弟子。”
“花开宗?哼,大言不惭!昨日夜里,他带了壶酒,爬上村后的坟岗,找到了他爹娘的坟头,边哭边吃吃酒,鬼嚎了一晚上,村里还道是豺狼来着。”
不远处那高个汉子接话道:“今早村里的周婶上山,就远远瞧见了他,村里组织了一帮子人去拿他。他躲在石缝后头被揪了出来,身上确实带着一把破剑,但打斗起来哪有什么章法,被我几个拎着锄头三两下就撂倒了。这般身手,说什么花开宗,我看脑袋开花流还差不多!”他说完,身边村民群起哄然。
“不管他是不是花开宗的正牌弟子,只要与花开宗有涉,村里就容不得他。等执行了戒律,就要将他逐出村去!”何老说话掷地有声,甚是坚决。
“对!执行戒律,逐出村去!”村民们众口一词,大声应和。
路行云面露难色,何老继续说道:“路少侠,你行侠仗义,我小老百姓都佩服。可是你今日如若强行救走了小七儿,却是好力气用错了地儿,害了我全村。”
“此话怎讲,莫非是凄峰上的神灵降罪?”
“正是。神灵恩泽无限,却也有万钧之怒,早年曾有村民犯下不诚恳的错事,结果都受到了神灵的制裁。”何老严肃道,“神灵明辩是非善恶,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大晋境内除了佛、道等世俗大教,仍有不少地方有着独特的信仰,岙头村对凄峰上的神灵虔诚敬拜,自有他们的道理。路行云本不想细究他人的信仰,但事关何小七的生死,他只能进一步问道:“敢请教凄峰上的神灵是何物?”
何老的脸色一正:“神灵就是神灵,哪里是什么‘何物’!”
路行云道:“且不知凄峰上的神灵的平素要如何供奉?”
何老听了,脸色一沉,抿嘴不言。
“神灵既然仁慈,正该悲天悯人、以德教化,何必要收去何小七的性命?”
“如何裁断,神灵自有计较,轮不到我等凡人替他拿主意。”何老有些不悦道。
“也罢”路行云沉吟着,一转眼看向神色凄凄的何小七。
何小七怆然道:“送去凄峰,我十有八九丧命早些年”
“闭嘴!”不等他说完,何老陡然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