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别这么说,娘她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娘死了,若你也走了,宗、宗门该、该怎么办啊!”杨沛之泪如雨下,越说越伤心。
杨鹿蜀道:“孩子,宗门的事,我自会料理,但这首席之位,断然是不会再当了。”
“为什么?”杨沛之大叫,“除了你,还有谁能当首席?”
杨鹿蜀长叹一声,沉吟片刻道:“首席之位,还得找你姥爷。”
路行云道:“莫非是饶颇黎、饶老前辈?”饶颇黎是饶姑砚的父亲,也是前任墙宗首席。
杨鹿蜀点了点头,杨沛之道:“姥爷多少年前就退隐江湖了,还能出山吗?”
“事不由人,出不出山,也只有请过了才知道。”
路行云道:“饶老前辈身在何处?”
杨沛之回道:“姥爷他自打从首席的位子上退下来,便开始云游四海,三不五时会回崛围山场看看上一次回来,还是两年前了。”
路行云疑道:“既如此,怎么找到饶老前辈?”
杨鹿蜀道:“他虽漂泊无定,生平却有几个挚友,常登门造访,有时在挚友处一住就是大半年,由此或许能寻到踪迹。”又道,“论剑术,他在我之上;论打理宗门的手段,他也在我之上。若不是当初那一场失利,哪里轮得到我当首席。”
路行云道:“杨前辈,你说的可是饶老前辈与顾连山的较量?”
杨鹿蜀点头道:“是,顾连山赢了半招,侥幸取胜,这也是爹他生平最为遗憾之事。若是彻彻底底输了,倒也认了,可偏偏只输了一招半式,唉,说到底还是造化弄人。”
与饶颇黎的对决是顾连山的成名战,饶颇黎蜚声江湖数十年,居然一朝输给了初出茅庐的新人,心里受到的打击自然巨大,会卸任首席也可以理解。
路行云道:“饶老前辈有哪些挚友?”杨鹿蜀讶然道:“怎么,难道路少侠有意帮忙吗?”
路行云道:“贵宗出了大事,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杨前辈和杨师范都走不开,要是信得过路某,路某自当帮忙。”他感念杨鹿蜀接下桑曲姝全力一掌对自己的维护,知恩图报,又同情饶姑砚身死,自然愿意挺身而出。
杨沛之道:“不如让我去找姥爷吧!”
“不行!”杨鹿蜀一想到孟慈航等人尚未走远,断然拒绝,“你留在这里,哪也不能去。”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路少侠,若你真能帮我们这个忙,墙宗便欠你一个大人情。”
路行云道:“人情不必,行侠仗义,乃我辈分内之事。”
杨鹿蜀面带赞许,念道:“江夏郡路行云”话锋一转,“好,路少侠,你方便的话,可去两个地方找我爹。一个是汝南郡平舆城的暖庐幽斋,一个是巨鹿郡荆棘鬼蜮万马城。”
路行云一惊,道:“暖庐幽斋?莫非求心大师就是饶老前辈的挚友?”
杨鹿蜀道:“不是,我爹的挚友是求心大师的女儿,傅玄菟、傅正选。”并解释道,“他俩是忘年交,之所以相识,说起来还有一段趣事,日后有机会说给你听。”
路行云颔首道:“原来如此”
杨鹿蜀往下说道:“至于万马城,万马城多佳酿,我爹他嗜酒如命,是以与万马城的陈老城主是顶顶要好的酒友,每年都会抽空去那里醉上旬月才过瘾。”
路行云道:“路某也好酒,见了饶老前辈,倒是有聊头的。”
杨鹿蜀叹道:“要是这两个地方都找不到他,再做计议吧。”
路行云道:“好,恰好这两地我早晚都得去,找饶老前辈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杨鹿蜀握住路行云的手,黯然神伤道:“路少侠,你一身正气,又有胆勇,在山下时我就感觉得到。我杨鹿蜀要是有你一半的果决,今日事也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路行云暗自嗟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当下他辞别杨鹿蜀父子,离开了崛围山场,下山回到晋阳城,沿途孑然独行,心情复杂,想到适才崔期颐的举止神情,更不由惆怅,几次有冲动要去追寻崔期颐,转念一想:“期颐终归是静女宗弟子,我也答应将她送回去,这次桑女侠来带她,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呢?她是雾林居士的爱徒,如果我一意阻拦,致使她与宗门彻底反目,才是大大的过错。”
一路上他反复用类似的话宽慰自己,才得以略略释怀。然而到了城内,途径那家“云想记”成衣店,忽而记起就在不久前崔期颐还在这里为自己挑选衣裳,终于抑制不住鼻头泛起酸楚,眼睛也红了。心头仿佛被挖走了一块,空空荡荡,脑海也一片空白。
“云想记“的掌柜正站在门口,见到路行云,笑容满面迎上来道:”大爷,那两件衣服我还给你留着,要不要包起来?“
这一句触动路行云心弦,他忽然感到无边的寂寞,勉强笑道:“不必了,让你久等了。”说完,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客栈就在不远,路行云心烦意乱,想着调整好情绪再去见定淳,于是先找了一家酒楼坐下,点了一壶酒,两碟小菜。刚将酒杯满上,忽然有三人从侧里出现,分别坐在了一张四方桌剩余三个空位上。抬眼看去,自己正对面坐着的人微微一笑,正是崛围山场上那白衣红缎的女剑客杨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