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说是当晚就得给老爷子点灯,许是回光返照,过了几个钟头,黄续昼竟勉强睁了眼。一番折腾后将众人遣退,独独留下了黄靖愢一人约莫有大半个钟头。
这里间说了些什么,就无从得知。而黄靖愢出来后,老爷子虽仍旧神智不甚清明,却比这段时间来都好,还饮了小半碗参汤。
御医一瞧,这是大限将至,只道快则一日,慢则两日,老爷子必去无疑,人世间,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法子了。
说着话,宫里头来了位公公,不知是又送了什么灵丹妙药,将精气神养得更优了些。黄承宣既攀了皇家金枝,不便在黄家侍夜,当日下午与永乐公主离去。待到第三日,黄靖愢着人催他快马过去,尤其交代要带着永乐公主一道儿。
再说江府的暗卫瞧着黄家宅子里哭戚戚吵嚷嚷一团乱哄哄,高僧主持全到了。白灯笼也已经糊好了摆在屋里,就等主家往大门口挂,想来这回黄老爷子那口气,是当真续不上了。
续昼续昼,夜就是夜,续什么昼?
薛凌这段时间躲的实在久了些,不过自宁城那一趟回来,江玉枫瞧她其实多有疲惫之相,虽有好奇,倒也没太强求。
直到这会黄老爷子真不行了,才让弓匕闯了进去。查探情况也是属实,另一头,黄旭尧可能当真会提前出现。薛凌对此人究竟作何打算,他倒是能猜到一二,但具体如何,自然还是商议过为佳。
如此交代完黄府那头的情况,薛凌不时懒懒只言片语算是回应,并没多问。江玉枫只说黄府里近两日有下人动向可疑,却还没明确看到黄旭尧出现,并非当务之急。
二人说着话间,黄府那头高悬的愁云惨雾已经彻底砸了下来。黄续昼开始惊厥失控,双眼翻白。好在久病之人根本毫无力气,御医轻手就能按住他,屋里孝子贤孙已经跪倒在地,这架势,黄续昼不死都对不起一地膝盖。
永乐公主为君,黄续昼是死是活都受不起她的大礼,自是站于最末侧,有轻微心悸。她过来是礼仪伦常,但是黄家的人特意交代请她过来,免不得她有些担忧事情露馅。
众生各相不表,御医九牛二虎之力又安抚住了黄续昼一回,心里头直念叨老爷子赶紧去吧,不要给自个儿出难题了,孰料黄续昼就是不肯撒手,还虚弱凄切的喊“靖儿。”
黄靖愢就站在床前,一抹眼泪凑到黄旭昼嘴边,道:“爹,我在我在,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估计是耳朵亦不太好使了,黄续昼又喊了两声,艰难睁开一条眼缝看见有个人影在眼前,这才道:“靖儿。”
黄靖愢又拼命点头答应道:“爹,我在”。几个黄家兄弟一并围了上来,齐齐喊“爹”。黄承宣亦起身上前了两步。
黄续昼艰难的蠕动着嘴唇,众人听了半晌才拼凑出完整句子,黄续昼问的是:“靖儿,你是皇帝的什么?”
饶是在老爹快死了的巨大悲痛之下,黄靖愢仍是被这句话问的一头雾水,他能是皇帝的什么?
几兄弟面面相觑看了一眼,爹一辈子忠君体圣,莫不是临死放心不下,特意交代后背要为国为民?黄靖愢感慨的涕泗横流,俯身咬牙道:“爹,儿是皇帝的臣子,儿定不负爹毕生”
“不是不是“,黄续昼用尽全身力气,脑袋却几乎没有摇晃,唯有一滴浊泪从眼角泌出,又流到耳边。
他说:“不是啊!”
一激动,又开始惊厥,黄靖愢慌的手足无措安抚道:“不是,不是,爹”,黄续昼还在重复问:“是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