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 阿斯特里圆形剧场三楼的一处安静包厢内。
只听见叮当一声脆响,帕麦斯顿子爵高举酒杯与今日陪他同来的女伴利文夫人轻轻碰杯。
利文夫人言笑晏晏的道着谢“亨利,上任一年,你在外交部做的真的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了。我早就看出来你的身上存在着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社交魅力,而你也很好的把它运用到了外交工作当中。不论其他人怎么说,至少我觉得伱是近几十年来不列颠在这个位置上做的最好的,甚至要强于乔治·坎宁爵士和卡斯尔雷子爵,你竭力避免了不列颠与俄国的冲突,为欧洲带来难能可贵的和平。”
帕麦斯顿子爵听到这话,只是以自己标志性的笑容恭维着面前这位沙俄大使夫人与奥尔马克俱乐部的女主人之一。
“多萝西娅,我能够有今日之成就,也离不开你给予我的良好建议。当我深陷债务泥潭时,是你伸出了纤细但却有力的手臂将我从沼泽地里拉了出来。而在我即将遭到托利党抛弃时,又是你替我在辉格党那一边牵线搭桥,让我这个不知所措的小水手在那艘破船即将沉没前及时转换了阵营。
多萝西亚,你是很多人的天使,但是于我来说,你则是高贵不可亵渎的缪斯。你不仅懂得轻歌曼舞,拥有着即便在奥尔马克俱乐部也属上乘的舞步。但比起你的智慧,你那足以令无数女士夫人们艳羡的优雅舞步也只能当作用来点缀奶油蛋糕的红樱桃罢了。
说到这里,我必须再次感谢你,倘若不是你在奥尔马克俱乐部帮我造势,又让值得尊敬的利文伯爵动用私人关系向首相格雷伯爵游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令我这个转换党籍没多久的小卒拿下外交大臣的位置。虽然大伙儿都说我多情,但是还从未有人说过我薄情,这份情谊我会一直记在心上的。”
利文夫人望着台下正在上演的舞台剧,忽然抬起手托着下巴支在窗边“今天阿斯特里剧场里的演出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不论是《基督山伯爵》和《匹克威克外传》的舞台首演,还是黑斯廷斯先生与伯特兰先生的决斗,都很精彩。至于肖邦先生的演奏,就更别提了,他的技巧确实像我在俄罗斯宫廷传闻中听到的一样好,甚至还要更好。”
帕麦斯顿也咀嚼出了利文夫人的话语意有所指,他客气的询问道“肖邦在俄国很有名气吗?”
利文夫人隐晦的回应道“没错,或许肖邦的名字在不列颠还不算响亮,但是在彼得堡,他的名字就如同……嗯……或许和黑斯廷斯先生在伦敦的地位比较接近。由于肖邦在波兰成名很早,所以当年尊敬的陛下亚历山大一世出访波兰时,便邀请了年仅十五岁的肖邦参加了他的音乐会演奏。
当时沙皇陛下听得非常高兴,还特意摘下了手上佩戴的一枚钻石戒指赐予肖邦,以示对他演奏实力的认可与嘉奖。从那以后,肖邦的名声就在俄国传播开来了。我本以为这样杰出的人物,应该留在彼得堡宫廷里,躺在俄罗斯母亲的怀抱里发挥他的音乐才华,没想到今天却在伦敦碰上了他。”
联系到最近伦敦新闻媒体的舆论风向以及最近不列颠民众对于波兰的关注热潮,帕麦斯顿很自然的理解了利文夫人的意思。
就像是利文夫人对他的称赞一样,一位杰出的外交家就是能从平淡无奇的话语中解读出无数含义。
帕麦斯顿笑着回应道“我知道最近俄国与波兰正因为一些小冲突闹得不太开心,而且不列颠社会对这件事的关心和热心程度也超出了原本的限度。为了平复这些情绪,我在议会里已经做出了许多努力。但是您也知道的,最近不是出了那个伯尼·哈里森先生向波兰夫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新闻吗?
《泰晤士报》那个跳梁小丑般的主编托马斯·巴恩斯借着这个事件,熟门熟路的再次借题发挥,又一次把波兰的热度给炒起来了。威斯敏斯特联合会也一直在为波兰的事情抗议,虽然我认为这样的抗议是毫无道理且不可理喻的。
但是毕竟外交部也不能总是和他们拧着干,我认为在必要的时候召开一场音乐会释放一下他们的压力与不满情绪也是相当有必要的。关于这一点,我在早前的一场非正式对话中也和利文伯爵知会过了。一场音乐会不代表不列颠转变了立场,外交部完全没有想要攻击我们可靠盟友的意思,而您的丈夫也非常通情达理的理解了这一点。”
利文夫人听到这话,扭过头用她那双水灵灵的黑眼睛盯着帕麦斯顿,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亨利,你瞧瞧你,你一定是这阵子忙坏了,随时随地的都保持着在议会和外交部战斗的状态。怎么就连和我这样一位不懂政治外交的弱女子聊天,也变得这么一本正经的长篇大论起来了?”
帕麦斯顿脱下帽子笑着回道“多萝西亚,我这不是担心惹你生气吗?下周的奥尔马克舞会,我能否有这个荣幸同你共舞一曲吗?”
利文夫人抬起手欣赏着自己的祖母绿戒指“本来我的舞伴已经定好了。不过,如果是你,魅力十足的亨利,我倒是不介意临时换个人陪我跳一曲华尔兹。但是……你难道就不怕艾米莉生气吗?她现在可是一直想要霸占你长期舞伴的位置。”
帕麦斯顿笑着回道“怎么会呢?艾米莉拎的清这些事情,况且这周末她要在家里开沙龙,我就算有心与她共舞,她也没这个时间呀。”
利文夫人轻轻摇头道“艾米莉对考珀伯爵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如果不是她操持着考珀家族的社交圈,就凭考珀伯爵那个闷油瓶似的性格,估计一早就被排除在不列颠主流政治圈子以外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艾米莉年轻的时候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做出私奔这样不名誉的行为,她本可以嫁个更幽默风趣、而又有势力的丈夫。
她太冲动,也太容易被男人欺骗了,而且那时候她还不了解婚姻的本质。想要将爱情和婚姻捆绑在一起,这种好事通常情况下是很难实现的。如果她早个几十年能有今天这样洒脱,以她操持丈夫社交圈的能力,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当上首相夫人了。而不是成天和少言寡语、不善言辞、和女士们随便聊上几句就脸红的考珀伯爵待在一起。
能碰上艾米莉简直就是他的运气,如果不是她犯了蠢事,急的老墨尔本子爵想要赶紧找个丈夫把她嫁出去,考珀伯爵可捡不到这样的漏。不过,话说回来,艾米莉的那一家子好像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墨尔本子爵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浪子,艾米莉的母亲老墨尔本夫人更是当年伦敦有名的交际花,深受先王乔治四世的信任和喜爱,倘若不是她,老墨尔本子爵也不会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爵士一步步加封到子爵的位置。
而艾米莉的嫂子,小墨尔本子爵的妻子庞森比女爵,他们俩之间的故事就更别提了。拜伦勋爵还健在的时候,伦敦街头的各种大报小报几乎就天天指着庞森比女爵和拜伦勋爵的那点花边新闻活了。这么回头想想,安安静静、气质儒雅的小墨尔本子爵在他们家族里反倒算是个异类。”
女士们聊起八卦总是停不下来,而帕麦斯顿也乐于把今天的话题从波兰转移出来,保持神秘与封闭是他一贯的政治风格,也是他保护自己和打击对手的良策。
他宁愿多侃几句大山,也不想要再多透露几句自己关于外交政策的看法了。
帕麦斯顿子爵开口道“威廉确实是个老倒霉蛋了,以他的做派和一贯的风度,如果生在一个正常的贵族家庭里,他绝对会成长为教士们最乐见的道德模范。待人接物温文尔雅,面对女士时分寸到位,在大家看来他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多萝西亚,你如果真的把他当成禁欲的苦修士那就大错特错了。
威廉年轻的时候其实玩的也挺开,他早年还牵扯进了一桩离婚官司呢。但是或许正是由于后来妻子与拜伦的舆论风波,再加上他那段不幸的婚姻,所以威廉的棱角也渐渐被磨平了,他虽然并不执着于物质上的接触,但是他在精神上却比其他男士更需要情感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