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只是把暗地里的脏东西赤裸裸的摆到台面上,有些东西,见光不死。”
“再说,你敢动我父亲吗?”
烂烂向四爷走近一步,语气,似乎和她背后的势力一样强大。
后者真不知道前者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种挑衅的话,天潢贵胄与生自来的高傲让他大笑一声,道:
“如何不敢,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碾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烂烂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千古一帝,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空有一身热血的毛头小子,她敢这么说话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哦,你怎么会这么稚嫩?你可能不知道盛世之下有多少像我父亲这样的仓鼠,他们盘踞在大厦之下。你要知道,动一发而牵其全身,人多就是力量大!”
违法犯罪,贪污腐败,见了官还敢如此嚣张,青天朗日之下真是岂有此理!
这么嚣张的语气全是后台太硬所至,四爷不得多想她背后那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原本还以为她不过是一只蝼蚁,一只无爪的野猫,现在看来她是一只会反扑的狼!
四爷把话含在嘴里模糊自问了一句“这样的积弊不能根除吗?”
这样的问题,答案早就不言而喻了,而雍正却用了十三年去回答。
澄清吏治只是个美好的梦想。
根除,简直是笑话!
烂烂用一种看可怜人的眼神看着这个还稚嫩的少年,轻叹了一口气:“哎。”
雍正继位后,朝乾夕惕,夙兴夜寐,十三载,沉疴痼疾终是沉疴痼疾越来越顽疾,最终他自个儿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也没把早已病入膏肓的朝廷治好。
若是他也穿越了,穿越到现代看到属于他历史,估计都得被自个儿的努力感动到哭了。
悲哀的是,有些事努力都是无能为力的。
听到眼前这个直言不讳的女子将本该他去吐出的叹息,四爷不禁一问:“你叹息什么?”
为你短短十三载的千秋功业在狠抓吏治腐败这一块无功而返而叹息,“叹息有些事情纵使是有心也无力,像这种藏污纳垢的分肥潜规则,其实是有存在的历史必然的,就是说贪污它一定要存在的!”
“必然的?”
大概是屈于才华吧!
四爷已经是洗耳恭听的态度了。
“因为,它的背后是国本啊!那么多的穷酸秀才,只是死命读书,没有什么社会劳动供献力,就相当于南朝四百八十寺养下的和尚,平民老百姓都出家(读书考举人了),谁种田,谁耕地,谁织布,谁生产?
“就连生孩子都没人生,反而还叫社会上最后一批劳动人民白养了这么一群整日就知道吃斋念佛的饭桶,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多亏了这样的分肥潜规则养活了一大批饭桶,甚至让他们过上了不错的体面生活,譬如我爹,还没当上小官时,靠着在漕口揩出的那点油水都娶到了九房小姨娘了,加上我早逝的娘就有十张嗷嗷待哺的嘴,全都给喂饱了。”
这样说来,还有点小骄傲!
四爷沉默了会,把这些话偷偷记在了心上,一个帝王的美好夙愿——澄清吏治就此萌芽。
大概是这段短暂的冷静提醒了四爷,他们好像扯远了!!
“你说了那么多,可没有说到养贪官是如何赈灾的?”
是的呢,这货开始就捉住他的吃惊和愤怒,一直把他绕进“养贪官”这三个字里。
不说烂烂还没发现扯了半天嗓子都干了,还没进入主题呢!
“咳咳,我的法子是拨大把的银两下去,上钩的鱼儿就越多,这是养!接着抓住这次机会来一次整治叫他把上上上次吞的钱一块吐出来!这样,赈灾的银两多了,贪官也打压了。”
四爷佩服地看着烂烂,心中不禁大叫一声:好啊,妙啊!!
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地打量着烂烂,心中的想法越来越龌龊——如此聪慧,她怎么就是女人了,她应该做男人才对!
看着古怪的眼光朝她投来,烂烂忍不住一问:“奴才说的不好吗?”
“你……说的很好”
何止是好,简直是好的不要太好了,一个人就可抵得过他身后的智囊团了,感情他身后养了一群净吃白饭的饭桶!
“你究竟是如何习得这些政见的?”
帝王之术从疑心病开始修炼!
看来终是不免要多费口舌打消他的疑虑了。
一言以蔽之,多亏清廷腐败,不过话是不能这么说的,得饶舌一番了。
不妨再多指点一下这个千古一帝,这样他的千秋功业也有她的一份。
“这个主要是仰赖我父亲给我的起点。我父亲当年入编后就在河道通判之下当了一个小小的跑腿官员,别看他和酒楼里的小二一样是个不起眼的跑腿儿,河道的油水多的往外溢。”
说实在的,烂烂真的很感激父亲这段不大光鲜的履历,换做旁人恐怕难以启齿。
而四爷看着女子眼中的光亮,她似乎在说着一个了不起的人。
但这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四爷看来不过是个品行地位的普通官员,广大的编制下九牛里的一毛!
“在承德,河道官员聚集的地儿,乃是商贾云集之处,各种古玩珍奇,花鸟鱼虫,名家绝迹均荟萃于此。”
“冬天的貂裘大衣,是山海关那边的商人挑最好的送来承德,京城的贵族得到的都是承德那边的官员们挑剩下的,因为,京城贵人拿不出承德河道员的大手笔。”
“其实,不止应该是承德一方的官员收到这样的待遇,承德河道员生活奢靡只是天下河道员生活的一个缩影。你说这种厚待偏偏就生在了河道员头上?”
“你是想说……”
其实吧,也不知道烂烂想表达的是什么,四爷故作玄虚地把尾音拉长。
大概是在一个比普通男人还聪明的女人面前维护他男人的自尊,如此就显得两人的思维不相上下!
“没错,我说过朝廷每年有五分之一的税收都是拨给水利工程的兴修,您就没想过为什么朝廷每年都要拨那么大笔钱?”
在朝堂上听多识广的四爷想都没想就把这道题当成送分题,随口一说:“洪水频频发作泛滥,毁坏农田屋舍。”
不,烂烂直接摇头否决。
“这些不过是折子上报的。水利工程的款数之所以如此之高,我认为原因有二。”
烂烂说着就动手比划上,一副颇有见解的政客样。
“其一:工程本身质量并不好,工程质量为什么不好,因为工程质量一旦好了,水库防洪蓄水能力提高了,洪涝灾害造成的损失就小,朝廷就不再把钱用在水利上。”
“第二:故意破坏工程导致洪水泛滥,这样朝廷又得花一大笔银子来修补这些被破坏的工程。”
“总之,没有一劳永逸的工程,中间的变数太多了,只有一个永远都填不上的无底洞!”
不知道四爷是不是眼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无底洞,眼神只有空洞,看不出他心里在想啥。
想当初也是在官场里长大的,怎么就没有这种看透本质的能耐,而且说这种话的人还是个女子,不是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吗?
可见,见识和头发长短不成反比。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的?别说是看着你的父亲贪污长大的!”
“额,这个……我这番见识确实是得益于我父亲贪污所得的银两而获得的教育……”
停顿了下……
狡辩啊,怎么么不狡辩了,词穷了!!
冷静了会,琢磨了下,生锈的大脑突然灵光一现,“爷出身帝王家,想必也是学时渊博,这个养寇自重,拥寇自肥的道理应该懂吧?”
“其实呢,这世上的事都是一个道理,就是不断的重演。封疆大史会懂得如何利用寇贼来向朝廷索要钱粮,河道官员自然懂得如何利用水利工程向朝廷索要银钱。”
“道理都是一样,书读多了自然会融会贯通了,所以我能这么说话自然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