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帷幔遮眼欲人迷(1 / 2)

撼椿纪 蜉谣 2391 字 9个月前

今晚的首阵夜风挤过石窗发出吹哨一般的诡异尖啸声,在石屋中撞来撞去,混杂着屋内本就不算新鲜的空气,将各式各样的气味带到每个角落,其中就包括了栗歆筠闻到的那阵腐肉气息。

这样的味道若有似无的冲击着五人的鼻腔,像一只手不停的抠挠着每个人的嗓子眼,引得人隐隐反胃。

女人的身体里就像有一个无底的泥沼,将栗歆筠用问脉法注入的灵力尽数扯入一片未知虚空。

“先生,我妹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卫子玠一脸难掩的急切神情,似乎忘记了栗歆筠的问话。

医士想将搭着的手从女人的腕上拿下,只觉得那种无边的虚空,就像一丛狂野生长的藤蔓,寻着他指尖那微弱的灵力丝线攀附而上,用一种近乎压倒性的吸力将他体内的灵能全部抓住,栗歆筠大惊失色,连忙用了转生术想将自己注入的灵力倒吸回来。

只听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声呼喊着:“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那无边的黑暗却死死咬住不肯放开,他甚至感觉那个空洞突然扩大了,那女人开始用断断续续充满机械感的声音不停呻吟着,栗歆筠也渐渐满头大汗,终于在灵能被吸到指尖的一瞬间用无形灵刃切断了链接二人的灵力。

女人如抽搐般的呻吟戛然而止,只有栗歆筠惊魂未定的蹲在一旁喘着粗气。

霖箬赶上去将他一把扶住,关切的而震惊地问到:“先生怎么了?”

“太奇怪了……从来没有这么凶险的感觉,”栗歆筠的呼吸仍未平复,“你妹妹到底是怎么病的?”

卫子玠当然记得那一天全部的过程,只是关心则乱,他皱眉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候,稍微组织一下才开始阐述整个经过:“我记得那是在一个血夜日庆典之后,当晚她照旧和几位功臣家的女眷将光魂护送到了梵使的房间后,第二天开始就没有出过房间,差不多一周都是这样,后来她就病了,除了情绪很反常其他都很平常,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看来问题极有可能出在这段时间里,”栗歆筠摇了摇头,“她回来之后有跟你提起过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有说过。”卫子玠反复想了几遍之后,非常肯定的回答到。

“如果是她意识还清醒,有瞬莹的交感在倒是可以直接寻问她本人。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刚才给她诊治,发现她的的精神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一般来说,人死了意识会跟着消失,如果用问脉术去探测一个尸体那种感觉就像用手拍打一个空的盒子,会听到那种空荡荡的回响。你妹妹就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卫子玠极力分辨着,因为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已经死了,“她刚刚明明在叫我,你们都听到的!”

“这个就是我说的奇怪的地方,当我继续用问脉术探测,就发现你妹妹的躯体里并不是空的,里面装着很多东西,这些东西都像是有又像是没有,就如同一个非常虚无的空洞深不可测且非常贪婪,它在不停的吞噬着周围的灵力和生命力。而你妹妹的精神以一种碎片化的方式残存在这个空洞的四周,正在竭力对抗着那个黑洞的吸引。”

“我不是很明白先生的意思。”听了这样的解释卫子玠反而更加疑惑了。

“也就是说,从医疗标准上判断,可以将你妹妹判定为死亡,但是她的精神却又还存在着,所以判定为死亡又是不妥当的。她现在的状态介乎生与死之间。”栗歆筠行医数百年从未见过这样奇诡的状况。

这样的说法虽然大大的超出了卫子玠的理解,但是光是听到其中的凶险已经让卫子玠乱了方寸,表情震惊而又混乱的杵在原地。

反是霖箬问到:“不知道先生有办法吗?”

“没有把握,”这样超出认知的情况,让栗歆筠第一次体会到了在医疗上的无力感,“按照原理,只要是精神没有消失,就一定有办法去重建患者的身体机能。不过他的精神是破碎的,若我接下来要施术,每个术都是一场赌博,我根本无法预估会出现怎么样的反应。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想想有没有办法能把那个空洞从她的身体里移出来。”

他深知他现在是众人的唯一希望,所以他故意将自己的危险闭口不谈。

“首先我要做的是,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他的生命力更强一些。”栗歆筠说着就打开了装着灯枯草的那个瓶子,将那还散发着微光的草药放到一个茶盏里,然后用石碓细细的研磨着,随着茎叶被捣碎,那杯子里多出了半盏散发着幽微荧光的草浆。

栗歆筠又将清水注入到茶盏里,那些荧光随着冲入的水流沿着杯边,往空中腾起四散而开,而杯子中就像是倒影着夜空中的星河一般,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走到床边,手刚刚撩开外层的帷幔一阵更浓郁的腐败味混杂着人长久卧床捂出的汗馊味儿就窜进了每个人的鼻孔,除了卫栗二人之外,其余人等都不自觉地扭头避了避。

正当他要撩开下一层时却被一个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都下去吧。”那是苏雯的声音。

众人大惊不好,四下都蹲伏到墙角躲了起来。只见她站在石室门口,额头上的刺青正散发着金黄的光线。

她吩咐完毕后,那些月净卫就纷纷退开了。黑暗中的众人看她摸索着石壁,艰难的朝屋内走来,其间脚还碰到了两个倒下的守卫,差点绊倒。她佝偻着身子,手顺着石壁摸到石柜,中途又伸长手在空中不停探索着,直到脚尖碰到一个垫子才指起身子坐了下去。

“公子,你和你的朋友还有子玠,都不用再躲了,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苏雯缓缓说着,额头上的刺青还在闪动着光亮,她的脸朝着卫子玠的方向停了下来。子玠的身子一怔,那感觉仿佛是二人在对视。

霖箬只见卫子玠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苏雯的身边单膝跪地,说到:“子玠有负坛主的信任,求坛主责罚。”

苏雯的脸朝着声音的位置定了一会儿,才抬起右手顺着子玠的脸抚到了他的头上。众人只见她摇了摇头到:“如果换作是我的妹妹,我倒希望我也有这样的勇气。所以你何错之有?”

“可教规……”

“我常常在想,教规自然有严厉的必要,这是不会错的,神需要威严。但也时常迷惑,到底教规之下是否应该有人情?你我相处许久,我说到底还是个人。”

苏雯说着环顾周遭,换上了平时的语气:“公子,事到如此你们也不用再躲,我苏雯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错事。”

霖箬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还是错估了天目的能力:“本来还以为只要借了自己治病的名头,即便是栗先生在这石窟里用了灵力,也能瞒过去。”

“只是没想到我这双瞎眼居然连灵力的位置,来源都能看到方寸不差是吗?自从我在下面看到这里出现和刚才那个灵蝶差不多的灵力时,我开始还怀疑这医士是不是就是灵蝶的主人,可我却接二连三的探到了木人的灵力还有子玠的灵力。而且位置并不是在公子你的房间,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苏雯这次的言语中并没有一惯的严肃,反而是多了一些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