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主,不用担心,他自不会私自处决我们,”霖箬捧着手中茶杯,吹了一口气说的不慌不忙,“因为昭三公子收到的命令不是处决而是密捕,对吧?”
说完,他一手拿起茶杯,将剩余的茶泼了出去:“茶凉了。”
那茶不偏不倚的泼到了苏雯的脚边,霖箬起身走到苏雯的身边问道:“坛主应该明白我不是故意的吧?”用手轻轻地搭在苏雯的脚上捏了捏。
苏雯道:“我当然明白。”
“卫国境内,应该还是我说话的地方……”霖箬用一惯和缓的声音安慰着众人,斜眼瞟了一下昭星痕。
“全部退下!”霖箬将怀里的青鸦符举国头顶对着周围的弓箭手大喊道,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如炸开的惊雷让全场人都为之一震。
昭星痕显然是被这个温文尔雅的公子突如其来的威严震慑,楞了半晌,然后才淡淡的令道:“全部听令,后撤三十步。”
流羽营的兵士们听到此令整齐的撤着步子,可手中的箭矢还是瞄准着火堆边的众人,战靴上的铁环在划一挪动的脚步声下碰撞出齐整的声响。
直到那些兵士站定位置,昭星痕才道:“好了,现在没有无关人等可以听见世子的话了。世子想要个明白,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候。”
“你不怕我们绑了你做人质,然后冲出去?”瞬莹低声说道。
“我想世子不至于这么蠢吧。”说着拿出一粒蜜饯放进嘴里,用舌头顶着,直到左腮鼓了起来。再端起茶杯,周围只剩下他啜饮品茶时发出的嘶嘶声。
“他刚才的言语,我现在回想一下,是不是关于昭阳的事情他知道了什么,现在来是要报仇的?”瞬莹起身在霖箬身边耳语了几句。
“流羽营就算是一般的箭手百步之内都能箭无虚发。我的确不至于这么蠢。我只是明确的知道你大老远的过来装偶遇,应该不至于是下杀手吧?不然让我们死在哪个怪物手上不是更好?”霖箬对瞬莹的建议不置可否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是这种可能让他不能选择动手。
“跟卫人斗智,真是索然无味。他会觉得你笨到无可救药,每一步都在卫人的算计里,”他轻轻的吐出了口中的梅胡,“我只是想问你我哥哥的下落。”
霖箬盯了盯苏雯的方位,她也正好看向自己,额头上的天目纹样亮了一下。
“我并不清楚。”霖箬一边搪塞着,一边思考。
“不,你们很清楚,”昭星痕站了起来,看向了瞬莹,“芳主的短短一句话,就已经明白告诉我了。我二哥是世子,甚少出贾国,全瀛洲都知道。海客渡巴掌大的地方,又是交通要冲,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我哥的性格见过他的人一定能认出他的身份。知道了这些信息,芳主要瞬间知道我的身份实在是一句话的功夫。所以世子还敢说你不清楚吗?”
“而且,有木人在区区几只弓箭算什么?世子不想动手,是碍着别的什么吧,”昭星痕淡淡说着,颇有些得意,“而世子如此隐瞒,想必不仅清楚,还大有关联。看来还是有点意思的。”
“呵呵,”霖箬轻轻的笑了,“谋心算肠对于经商的老狐狸而言果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见是见过,但他的下落我们并不清楚。海客渡的情况,想必三公子的上方已经知会过了,这样的乱局自己逃命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别人。况且……”
“三公子并不是很想找到他吧?”霖箬顿了顿接着说,一边轻笑地盯着昭星痕的眼睛,他脸上的表情便不自觉的没有了。因那阴沉的目光如一个黑洞,他完全捉摸不透。
短短几个字的分量,说者轻轻巧巧,听者却如雷霆万钧,字字捶心。
“不过说到底,这是贾国的家事。猜得中人的心思并不是本事。既要猜得中还要藏得住自己的心思才是本事,”霖箬道,“三公子既然留意了芳主的话,那么就应该想到我必定也会留意你的话。”
这一场言语的棋局,就在几句话中局势陡变,前一刻还以为自己着了先手的昭星痕,此刻却被霖箬的话逼得退无可退。
“三公子脱口便是那东西是不是海客渡一样的东西?公子凭什么知道呢?当晚海客渡的活人都在这里。唯一凭的就是两处消息,其中一处应当不作数,而另一处,应该是出自我这里,”霖箬不知为何很自然的相信了柳离情不会过多透露他们的的事情,而是仅仅将相信自己在船上给父亲的纸鸢灵才是消息的唯一出口,他算算时间,应该合得上,“我汇报父亲让他通知神都和青帝军做戒备,想必父亲是把海客渡的情况完全汇报了。而青帝军营中应该去了两道神都的命令。一道是明面上的,一道是专给三公子的。明面这封应该是出自真武司马署内容不过是情况说明以及我提到的流羽营的治疗箭可以克制血魃;而暗地里的这一封才是公子自告奋勇接了令的真正原因是吧?”
“万箭瞄准这样的场面下,世子还能有如此的想象力在下五体投地。要是我说一句也不对呢?”昭星痕表面轻松可心中真正五体投地的是霖箬居然如同在监视他一般说准了事情的每一个步骤。
霖箬的余光瞟了一眼苏雯,那纹路又亮了一下,心中便更定了几分。
“哥你过来。”霖箬心中盘算妥当,将霖忆拉到一旁,低声耳语着:“还好方才我没有判断失误。现在没有动手,是最正确的决定,但是这些话又不能明说,如果派他来密捕众人的是圣君,那么就证明圣君还在追查那件事,而眼前这个三公子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但至少说明圣君也还在怀疑我们到底知道多少。按照柳离情临走前的表现,她回去会汇报孩子死了,但可能圣君不想买这个万一,所以就算我们心知肚明,也不能表现出来。”
“可你方才对昭三的话里似乎是一个知道的人才会说的话。”霖忆低声提醒到。
“没关系,我自有我的说法。这个说法,只会让我们不知道更可信。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跟他走一趟,因为整个事情仅仅是我的推论,里面有一些点,我觉得还不是很通顺。”霖箬继续耳语道。
霖忆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
“你怎么说到孩子又不见你着急问问孩子的去处?”霖忆问到。
“我们兄弟自是别家的兄弟比不了的。你放泥沼弹做标记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我怎么还能不放心呢。把那张造户符藏好一点,路上看看有没有办法给孩子弄点吃的。”霖箬话音一落,两人都朝着昭星痕的位置看了看,心中既是骄傲,又是同情。
“三公子,”霖箬清了清嗓子后朗声说到,“事已至此,是谁请我,我心中已经大概有数,不得不去。当然也是希望能自证一个清白,不要牵连家人。所以不必再舞刀弄枪的,我们都会跟你去。只是有些无关的人等,比如影教这些已然觉悟的教民,不如放了他们。”
“霖箬!”瞬莹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下意识的出生阻止。经过连番的劫难,栗歆筠对于霖箬的判断倒是深信不疑,拍了拍瞬莹的肩膀,示意她相信霖箬。
昭星痕抬了抬手大声下令到:“把弓箭都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