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让众人心头一刺,霖箬开口有些自伤:“哥哥我有些不记得了,从前我们生病的时候,她们也是这样吗?”
“她们都是天底下教你一定不要说谎,却把所有的痛苦都用谎言盖上,独自扛起来只为了让你快乐的人。”霖忆说罢也是低着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片刻后,那母亲停止了哭泣,似乎是想到什么,飞快的站了起来,跑到帐篷口,却被一个老汉拦住了:“牛大嫂,不能坏了规矩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病成这样了,我哪里还能守什么规矩。齐老舅,牛宝跟小富贵的病症是一样的呀,那孩子才十五天,就……”
“你看人这样多,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医士们给村子里的病人换药问诊的时候,再等等吧。要是坏了首医女的规矩,她发起脾气来对牛宝也没有好处。”老伯说着。
“我的孩子已经是这样了,我管不了这些了,今天就是跪着求她,给她做牛做马,我也要想到法子。这么严重的病,偏偏还有这种规矩,那种规矩,还要分有钱没钱,真的穷人的命就不是命吗?”那母亲不知为何语气中有些忿忿,进而听起来大有鱼死网破的意味。
听到这样的话,众人无不愕然,霖箬有些不解的脱口而出:“这……?”
“想是有什么苦衷吧。”栗歆筠说着就朝守心看了看,见他朝自己点头肯定了一下。
“大嫂,您别急,让我给他看看。”栗歆筠随即朗声道。
她一瞬失神,只是循声看过来,只见一个青瞳的木人正站在帐篷外,只是呆了片刻,便瞬间如获救星一般冲周围喊道:“是木人的医士!乡亲们,木人的医士来了。”
“木人的医士!”这一言激起千层浪,在济国的百姓看来,木人是本国医士的老师,医术自是高出许多的,两边帐篷中先是病人的家属们渐渐聚拢来,甚至连一些刚才还闭目养神的病人也纷纷精神的张开了眼睛,四处找寻着这位木人,仿佛看他一眼就能痊愈。
“大家呆在原地,不要乱,我会一个一个给大家看看!”栗歆筠大声维持着渐渐有些失去控制的人群,看着人群都听话地回到了原地,可精神却跟之前的大不一样了,他就要进到帐篷里。
“栗先生,”昭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病……可说不好是怎么传染的。”
“不妨事,”栗歆筠轻轻推开昭三,“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守心的话,如果这病能通过呼吸和接触传播,这里怕是早就十室九空了。”
他温柔地对女人说:“大嫂,你带我过去吧。”
那女人不住的点头:“好!好!这就给您带路。”
二人拨开人群走到小孩儿的担架旁,栗歆筠蹲下将剑指搭在孩子的太阳穴处,沉吟了片刻,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女人见状有些着急地问到:“先生,怎么样了?是不是……”
他咬了咬嘴唇,思考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女人便不住的啜泣起来。
“不管怎么样,家人一定要先稳住了,后期才能配合治疗。我想只要等会进到里面了首医女和我会想办法给他稳定住。守心,你先取一点还盏草熬一点药,再加入五倍子和菖蒲。”栗歆筠不愿意说好听的话安慰她,因为这病人并没有帮助。
可守心看着有些为难,并没有去。
“怎么了?”栗歆筠问到,
“老师,首医女有规定,不能私自动药材,这是要处死的。”
“紧急也不可以吗?”霖箬有些生气了,可守心还是摇了摇头。
“当——当——当——”三声极洪亮的锣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他们回头看向木牌坊处,六名医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木桌前,一个人用剑指点着喉咙开口的声音便变得洪亮无比,可并不是凭犀子传音术那种玄虚的入心之声,而是实打实的让人听见了。
“今日的分诊继续,各位病患和家属可以来排队了!”
“嚯!这声音大的,都觉得有些聒噪了。”霖忆看着那说话的医士瘦瘦弱弱,却长了一个粗脖子,没想声音如此洪亮。
“这是分体倍化法,可以暂时放大你身体某个器官的功能。”栗歆筠道。
人群看了看栗歆筠病没有人过去排队,似乎还是更信赖木人一些,但这种信赖很奇怪,按说大家都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救命的,怎么现在开诊了反而没有人去排队了?霖箬心中暗自疑惑。
“大家先去吧,我等下也会在里面给大家看诊。”颇受信赖的木人医士的话,自是众人听服,人群纷纷开始往木桌前排去。
“先生,”那母亲连忙抱起孩子,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拉了拉栗歆筠,“不知道先生可不可以行个方便?”
“孩子病的很重,我想想办法吧。”栗歆筠想着这应该也不是十分困难的承诺。
那个痩医士抬起左手,对着人群指挥着:“重病但没钱的排我这里,重病有钱的去中间,轻病有钱的去右边,轻病没钱的最后再看。”
看着按照要求排队的人群,左边的最多,瞬间已经是绕了几弯,牛宝的妈妈很着急,因为动身晚只排到了最后几个,探头不停的打量着前头,还时不时的看向他们。而中间则是没有几个人。
守心拨浪鼓似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守心,我答应了她,你看能不能让你师兄弟通融一下。”
看他依然很为难,栗歆筠只好拉起他的手,走到了那个瘦医士的近前。
那瘦医士正在为第一个患者作登记,守心便上去拍了拍他肩膀,他似乎有些烦躁,垮着脸看了看:“哟,守心回来啦,快进去吧,首医女等着药呢。”
守心眼珠一转:“师兄,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瘦医士不耐烦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面色瞬间高兴起来:“阳宗先生!可以啊你小子,这下可是来了神仙坐镇了!还请快进去吧,想首医女一定会很高兴,等闲下来大家再为您接风!”
“那倒不必了,”栗歆筠自是明白守心是给他找了个话头,由他亲自开口这个分量想对方会行个方便,“既是为了帮忙而来,那么便不可制造麻烦,一切都以疫病为先。看这里井然有序,也是对首医女颇为敬佩。”
“都是土办法,这地方条件有限。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
“我方才诊了一个小病患,颇为严重,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那种怪病,既然已经诊疗了,应该可以跳过分诊直接治疗吧?”
那瘦医士,看了看案头的册子有些为难,坚定地答到:“按规矩是不能的。”
“我也是不常求人的,只是看那孩子还这样小,不知道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
那瘦医士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不给先生面子,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乱。”
栗歆筠是不常承诺人的,只是因为知道很多事情非人力能及,可没想到自己答应了一个简简单单的事情却还是办不到。
瞬莹有些来气,冲到前面:“什么破规矩!人命关天,没有轻重的吗?”
“这位姑娘,你看看这里,哪一个不急?哪一个不是等着救命?如果都按照你说的来,我们先救谁?”瘦医士一番话语无情却有理。
可激得她更是恼怒:“那钱就是先后规矩是吗?既然是发了善心要救人,有何必谈钱?做了样子给别人看只是图个名吗?”
“啧。”那瘦医士没理她,白了一眼,便低头继续给病人分诊。
“你倒是说呀!”瞬莹大声质问着,被栗歆筠摇着头低声拦了下来:“既是别人的地方,看看也不迟。若是真的挂羊头卖狗肉,我们大可以到别处支个医馆。”
“先生恐怕那也不行,因为首医女颁了令,鉴南道的所有医馆现行集中为几个诊疗点,有几位佳医士带头将资源都放在一起。如果有暗自设馆的,鞭笞二百。”守心低声道。
“这……”众人面面相觑。
瞬莹只在一瞬间便对这刚才还颇有好感的首医女有些厌恶起来:“什么意思?钱只能自己和裙带关系赚吗?”
“呵。”那瘦医士听到她的话又是阴阳怪气地发出一声。
“你这个呀,”只看旁边那边重病有钱的分诊很快,“看起来像是怪病初期的症状,但是其实只是寒痢,交了钱去南门拿药,就可以回家了,不用隔离。”
那病人听中间的医女这么说,如同被大赦般,高高兴兴交了一吊铜竹刀便在家人的搀扶下走了。
昭三计上心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帮她出钱,让他排到中间。”
“不行!”瘦医士回的斩钉截铁,却让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