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老闻言,面上的表情明显黯淡了几分,可在心中一番权衡之后,他旋即又恢复了脸色,点头应允道:“汝父亦汝师,如今你改投我门下,自当知允汝父,这第二个条件,为师应了。”
韩弃心中偷着乐,心想既然答应了那你就慢慢等着吧,可脸上却不敢表露丝毫,躬身拜谢道:“多谢师父。”
鸦老虚眯起眼睛,不知为何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喜色,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呢?”
“师父,这最后一个条件呢,是最为重要的,也是最为合情合理。但如果师父不答应,见面礼我双手奉还,你我师徒缘分也到此结束。”
韩弃说得一本正经,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哦?你且说来听听。”
“虽然我后入师门,但我不想做师弟。”韩弃伸手指向那名银发女童,冲她挑衅地笑了笑,缓缓道:“她,得叫我师兄!”
“你说什么!”
小韩弃话音刚落,鸦老还未及有所反应,那银发女童却已勃然大怒,三千银发登时恨不得竖起,她怒道:“你一个野小子,要做我师兄?呵呵,你简直痴心妄想!实话告诉你,我让老头收你为徒,不过是看你皮糙肉厚,想让你做一个让我修炼咒术的人肉沙包罢了。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老头,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
鸦老并未依言动手,只是望着眼前这个他本以为是捡了个大便宜的新收徒儿,他苦笑道:“娃娃,你这要求就有些不合情理了吧。”
“哦?我倒是觉得合情又合理呢。”韩弃丝毫不为女童的怒意所动,指着银发女童道:“师父,我问您,她究竟是不是您的徒弟?”
“自然是。”
“那她可有行过这拜师之礼?”
“这……”
“可曾唤过您老人家一声师父?”
“……未曾……”
“哈哈,我可是行了拜师之礼的,这师父长师父短地喊了也不下十几回,难道我不该是她师兄么?”
鸦老被问住了,他心里实在是对韩弃这小娃娃喜欢地紧,否则一开始就不会出声。但身后这银发姑奶奶也不是好惹的主,夹在他们这两个小娃娃之间,饶他是一代枭雄,也不得不大感头疼。
“好啊,老头,你不动手我自己来!”
银发女童似乎再也忍受不了韩弃那挑衅嘲弄的目光,摊开左手,有一道并不如何复杂的印痕在她掌心处辉光一闪,而后伸出一根食指朝着小韩弃的方向轻轻一指。
起先,小韩弃还没什么感觉,但很快就察觉出不对,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紧紧扼住,无论自己怎样用力呼吸,始终无法换气,窒息的感觉很快便令他小脸涨得通红,摔倒在泥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
析栾慌忙上前查看,只见弃儿小脸涨红、双眼圆睁,口鼻大张却无法呼吸,心知必是中了银发女童的咒术。析栾懂得些咒术皮毛,知道这是中术之后便无法呼吸的息绝咒,有心想要解咒,却奈何不知法门,当下心头又急又怒,身形一动便朝那名银发女童掠去。
鸦老见状不再无动于衷,那位银发姑奶奶他可得罪不起,若是在自己手上伤了哪怕一根毫毛,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闪身拦在析栾的去路上。
析栾救子心切,也不言语,身形跃起,双袖鼓荡齐挥,有如千钧之力向着下方的鸦老砸去。
然而她尚未砸下,身形却在半空中诡异僵住,而后猛然下沉,摔在了地面上。
“定身咒!”
析栾用尽了全身力道,也未能冲破这道定身咒,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儿子正忍受着窒息之苦,似乎连挣扎的动作也逐渐缓慢下来。
鸦老亦不忍心新收弟子就这么夭折,正欲出手解咒,身形却陡然一震,当下不进反退,一连暴退出数十丈!
析栾为定身咒所缚,跌在地上动弹不得,双眼也只能望见对面正饱受息绝咒折磨的儿子,可她的感知却未失。
就在刚刚这一瞬之间,原本僻静无人的山间小道上,居然又多出两道陌生的气息!
“解咒!”
银发女童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便听见紧挨着自己身后传来的一个略显憨厚的声音,而后玉颈一凉,一把未出鞘的长刀不知何时已从身后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女童微微偏过头,在一股带着些许汗味的浓厚阳刚之气钻入她鼻腔的同时,一副稍显木讷的刚毅脸庞也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是一个比她个头稍高一些的少年武士。
少年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不远处挣扎逐渐缓慢下来的韩弃,握刀的左手稍稍加大了力度。
“解咒!”
少年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
银发女童依旧没有反应,此刻她的脑中正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她很奇怪,依自己的性格,倘若有陌生人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抑或者是被人用命令的口吻威胁,她恐怕早就十几道咒丢了过去,可她却不清楚,这一次,自己为什么会安静的出奇?
是因为他有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么?
可是那柄刀根本就没出鞘呀!
少年武士见银发女童迟迟没有反应,只是扭头痴痴看着自己,心中纳闷的同时,持刀之手微微一个抖动,雪亮刀锋瞬间出鞘寸许又立即归鞘,速度之快,近在咫尺的银发女童几乎都没看到刀光,只是听见长刀入鞘之声,额前的一缕银发便应声断落。
女童望着自己那缕飘落的银色断发,早该到来的身体反应终于姗姗迟来。只见她屈身疾退,快速挥动着两只频频闪烁辉光的稚嫩手掌,屈指连弹十余下,在与少年武士拉开距离的一瞬间,竟是将自己所会的十余种无形咒术一齐向那名持刀少年轰炸了过去。
而那少年不知是来不及反应还是怎么,根本就没有躲避,直直地持刀站在原地,任由那银发女童的十数道咒法打在他身上,然后一声闷哼、一个抖肩、一下跺脚,就再没有其他动作,可人却好端端地杵着,哪里有半点像是中了咒的模样?
“小姐不听劝告,而我又救人心切,只好得罪了。”
少年撂下这句话后,身形忽然诡异地原地消失,眨眼间便再次闪至银发女童身后,一记手刀朝着她后颈砸下。
少年身法委实太快,女童自知躲避不及,目光四下急寻鸦老,这才发现,在她和鸦老之间,居然还隔着一人。
那是一个身形威武的中年汉子,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想必若不是他拦着,鸦老早就出手了吧。女童只能想到这里了,因为持刀少年的那记手刀已经重重地击在了她的后颈。女童瞬间失去了意识,跌倒在地。
少年一闪身来到韩弃身旁,扶起满身灰尘的他。
可怜的小韩弃差点背过气去,好在那银发女童的力道并不是很强,失去意识之后,咒术已然自解。
韩弃稍稍清醒之后,环顾四周,明白是眼前的少年武士救了自己性命,当下双膝跪地,用嘶哑的声音感激地道:“多谢这位哥哥救我一命。”
少年武士表情木讷,只是轻轻摇了摇脑袋。
韩弃此刻也没心思跟他多客气什么,爬起来后跑向倒在不远处的娘亲,想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却发现后者根本动弹不得。
一旁的少年武士似乎是惜字如金,以最为简短的语言缓缓开口道:“她中了定身咒术,不能言语动弹,没有大碍,两个时辰后便可自解。”
小韩弃仰着脑袋问道:“定身咒?是很厉害的术术么?”
少年武士却摇头道:“不是术术,是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