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一个修行有成的修士处,得到完整的秘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什么搜心刮魂,最多只能得到片断,这是丘佩不屑于雷家想法的理由之一。
但不管怎样,有一点能够明确,对相应的修士,将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这期间,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那个娇娇怯怯的女子……
好吧,丘佩也知道,甘诗真的心志之坚,不容小觑,可这样的面相、气质,回头被狠狠撕碎的时候,不更有趣吗?
虽然,她的下场未必就能好多少……
带着复杂微妙的心思,丘佩进了门。
她想当然以为,会看到甘诗真端坐在榻上,可入门后,却不见人影。
愕然之下,回眸扫视。
天域梭空间有限,一处静室才多大点儿?
她才一扭头,人影模糊,竟然是贴身而至,她猝不及防之下,心中才叫糟糕,一记剑指已点中她的额头,刹那间脑宫震荡,浑身发麻。
对方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连续指落,顷刻间便在她身上下了一层极坚固的禁制,而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间做成。
丘佩视界中,终于出现了甘诗真的身影。
这位“娇怯”的美人儿,雪白近乎透明的面颊上,正有一抹朱红,缓缓沁开。
显然,之前一轮剑指,耗力极大。其真正的难度不在于制人,而是如何瞒过近在咫尺的梁建等真人修士。
只这一手,甘诗真表现出来的修为境界,就绝不在梁建等人之下。
丘佩不由为之惊愕,几年没见,甘诗真竟然成长到这种地步?
如今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然而气息被强制限定在原来的层面上,再加上预先安置在静室中的隔音法阵,不会有任何迥异于先前的变化。由此可见,甘诗真此举,分明是早有预谋。
面对丘佩闪烁的眼神,甘诗真平静开口:“就说你要办点儿事,把天域梭降下……”
此时,禁制微透开一个口子,丘佩能够说话了,她唇角抽动:
“他们不听我的!”
一句话将所有的形势都倒出来,丘佩很想看甘诗真失望的表情,可惜,对面仍是沉静无波,以至于公认的难见威仪的清柔眼眸,都似有一层寒水倒映的冷光,直透在她心底。
“这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丘佩从来没有发现,甘诗真竟然有如此犀利的一面,或是在北地多年,变化大到完全推翻了之前的印象,言语直捣人心最虚弱处,使她一时为之气沮。
这可怎么得了?
丘佩突然发现,或许自己才是“城门失火”的情况下,遭殃的“池鱼”。
你们两边斗法,怎么把我给牵扯进来?
这时,甘诗真放开她,退后了一步。
丘佩的视线一直跟着,距离打开了,看得反而更真切。
确实是甘诗真没错,
由于伤病久缠,此时她越发地纤弱了,如瀑青丝垂落,衬得面颊更显清瘦,肌肤雪白近乎透明,与她素来柔弱的气质相合,更像是个一碰就碎的水晶人儿。然而细看去才发现,其眸光清亮,无波无痕,由始至终,什么变故,都无法动摇。
丘佩虽然暂得自由,却不敢妄动,她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恐怕未必能躲过甘诗真一剑。
她心里还有许多迷惑,也许现在正是个机会。
“你知道这是个局?”
“我早与宗族决裂,怎会接我回去?”
“决裂?什么时候?”
丘佩惊讶,何家藏得好严实!但她有这个引子,随即醒悟过来:
“是何清之事?”
甘诗真微微一笑:“是道义之事。”
丘佩冷笑一声:“怕是为相好之事才真!”
她也听说了,当年甘诗真和余慈,关系相当不错。
虽然现在与何家的关系非常紧张,可她也隐约知道,早年何清破门而出,与何家断绝了一切关系,可当年见她有成就真人之望,何家就又贴上去,也想勾住离尘宗,舍下了极大好处。
哪知道何清成就真人之后没几天,就宣布闭关,再有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死讯,何家前面的投入全打了水漂,自然大哗,百般追索之下,才问出,原来是和离尘宗一个已经打发出门的四代弟子余慈有关系。
而那时,正好是余慈挟玄黄杀剑横贯北地之时,大概就是那时候,勾动了贪念,想立个名目,杀人夺剑之类。
当时在太老阁,就属何家的人跳得最欢。
只是余慈很快就与玄黄杀剑一起,消失不见,何家也只不过是随心阁的一小部分,最终不了了之。
可从今日看,那时还造成了一个后果,就是甘诗真与何家的决裂。
当时,四明宗还是如日中天之时,何家顾忌着四明宗,甘诗真也不愿家丑外扬,两边将事情压下,而如今,却使得雷铜的布置,才一开始就出了纰漏。
当然,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如果雷家真的想做出一番大事,甚至颠覆太老阁议政的传统,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倒霉的还是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何家媳妇。
想到这一切,丘佩的牙齿都已经挫响。
可她还是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跳进来?”
没错,接甘诗真上船的时候,她确实是在昏迷状态,可这件事情,恐怕早早就知会了她,只要她在清醒时揭破,别看丘佩是随心阁的人,照样别想出四明宗的山门。
甘诗真平静地道:“若不如此,我怎么能出来?”
“呃?”
“现在到了何处?”
“……应该要到天命峡了。”
天命峡是北地比较著名的景观,位于逐天原以东,据说是当年上清宗前辈地仙降魔之地,激战中地缝大开,两山推挤,成就此地。
从这个参照点来看,天域梭是走了个斜线,从四明宗山门,斜插向西南。
这个路线,倒没什么问题。
四明宗山门偏向东北,这么一个斜线,就到了北地中线位置。此时北地西线、东线都有战事,天魔群聚,域内域外,几乎连成一片,只有中线,一众天魔,先前被余慈连番调动,都往西线倾斜,只要注意绕过华阳窟,从这里经过,应该是最省事没错。
甘诗真点点头:“你不要在这儿逗留太久,出去便好。”
“……”
丘佩一口气没转过来,愣了半晌,才道:“你让我出去?”
甘诗真又退后一步,坐在榻沿上,丘佩已能看到,她额上细细的汗光。显然,重伤在身,又做了这些事,她已经到了极限。
丘佩不可避免地动了心思,握住了袖中的短剑。
可甘诗真的眼神转过来,清亮如昔,被这眼睛神照着,丘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只听甘诗真道:
“如今你与我气机互锁,用的是‘颉颃’之法。我未发力时,你我气机相若,难分高下,然而一旦动手,我则胜你远甚,压力倒逼心室脑宫,你必无幸理……”
丘佩瞳孔放大,伸手想去抓对面的“娇怯”女子,可到半途,已是心悸胆落,只能狠狠捏住,半是呻吟半是诅咒:
“你害我有什么用?我也是注定了要倒霉的,说不定还是要给你陪葬的……”
甘诗真此时真的很虚弱了,以至于连坐姿都有些维持不住,手肘抵着榻上的矮几,微微倾斜,眼睛似瞌似开,可话音依旧稳定:
“他们要生疑了。”
“好,好!”
丘佩也是狠人,硬生生转过身去:
“咱们就做一对同生共死的双飞燕吧!”
看丘佩出门,甘诗真身子往后倒,抵在舱壁上,才深吸了口气,以调匀气息。
刚刚制伏丘佩,又言辞交锋,都不是她擅长之事,实是让她心力交瘁。
此时她很难保持坐姿,但一旦躺下,很可能就压制不住伤势反覆,昏迷过去,所以只能艰难地靠在舱壁上,抱膝而坐。
脸颊抵着膝头,只露出半张面孔,便如心中掩映的情绪,末了,竟微微而笑,喃喃低吟: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语音低弱,渐至于无。
昨晚上终于到那个数了。临时赶写大章更新,所以迟了,大伙儿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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